容秋“腾”地一下从被衾中直起了身, 板板正正地跪坐在床榻上, 吭哧吭哧地开始解释。

本来沉寂的空气被他的动作翻搅起来,扬起一阵缭绕不散的血腥味。

到了颜方毓这个境界, 每一滴鲜血中都蕴藏着磅礴的灵力。

如果容秋没有将人唤醒,个月后他自行醒来,这狼藉一片的血依旧能保持这般新鲜的样子。

所以容秋的祛尘诀不管用, 只是因为这血液中力量太盛,他一个小小的练气期弹压不住。

如果随意换个鸡血鸭血什么的, 想必此时两人身上早就干净净香喷喷的了。

所以小兔子能有什么错呢?

凡事就得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不过颜方毓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被这浓郁的血腥味刺得皱了下眉。

他反手撩开被血浸得湿漉漉的长发, 扬了扬手指, 血渍和满室的血腥气息便一并消失了。

容秋猛然止住了话头。

虽然醒了,可颜方毓多少还有些气虚, 举手投足之间少了几分端正自持, 多了几分随意。

好在他本来就一副富贵公子的模样,倒不显什么弱势, 只平添一份慵懒。

颜方毓手上拎着自己的外袍,似乎正打算披上。

见小兔子结结巴巴的解释声忽地停了, 便停下披衣的动作,向那边分去一眼:“嗯?怎么不说了?”

容秋抿着嘴唇, 目光直楞楞落在那件重新干净的宝蓝色衣袍上,似乎还在耿耿于怀它曾染了满襟赤红,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怎么了?”颜方毓看着他,明明说着调笑的句子,却因声音刻意放轻而显得语调格外柔软,“因为衣袍是你替我脱的,所以就连穿上时也必须不假人手吗?”

容秋还是没答话。

颜方毓端详了一会儿他的脸色,妥协般轻叹道:“好吧,那——唔!”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只兔球砸进了怀里。

平时颜方毓尚且能托得住他,然此时暗伤在体,被这么猝不及防地一撞,两人一同跌回枕头上。

没人去撑的锦被落下来,悠悠盖在容秋脊背上。

那场景莫名像一场你情我愿的拥被而眠。

容秋压在颜方毓身上,双臂紧紧搂着他的侧肋。

他的脸颊贴着身下人的胸膛,能听见对方薄薄的衣衫下清晰的心跳声;鲜血已被祛尽,缭绕鼻尖的是那阵容秋一直很喜欢的清淡袖香。

容秋的眼底蓦然热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被连续两段的识海神游模糊了对时间的感知,明明只是分开了一个上午,他却觉得自己好似已经一辈子没有与颜方毓见面了。

容秋真的十分、十分地想念他。

虽然没办法化为原型,但好在老婆好大一只,可以轻松环抱着他。

容秋将自己缩进颜方毓的怀抱里。

恍然间,生出一种当他还是只小兔子的时候,被娘亲笼在手心时那种满足又安心的感觉。

此时此刻,在这失而复得的怀抱中,满腔的恐惧与委屈悄然消融,容秋的脑袋有刹那的空白。

他忘记了自己已经变成了人,忘记了娘亲关于上学的嘱咐,忘记了爹爹关于骗只兔崽的叮咛。忘记了不公的天道,忘记了千千万万个同自己相似的生灵,还在等着一个人去代天行道。

他像只一遇到危险就把柔软四肢缩回壳里的小乌龟,将自己重新缩起来,缩回巴掌大的小兔子原型里。

小兔子不用考虑上学与生崽,只需要吃喝玩乐、一个暖和的兔子窝,和一个令兔心安的怀抱。

这种行为放在人的身上,通常被称为不思进取。

但自己只是一只小兔子呀,容秋麻木地想着。

他不想看到颜方毓满身披血,不想看他像个人偶一般无知无觉,这些糟糕的事情容秋都不想再经历了。

他只想要这个人,只是贪恋这个怀抱,其他的都不欲去想。

他仅仅是一只小兔子呀。

容秋十分满足地在颜方毓胸口蹭了蹭。

被自己扑倒在身下的人有片刻的僵硬,接着犹豫着动了下手臂,一只手掌缓慢落在容秋后脑勺上,安慰似的摸了摸。

仿佛被颜方毓的动作鼓励了一般,容秋又使劲往对方怀里钻了一下。

小兔子沉甸甸的,不仅压在颜方毓的胸膛,仿佛还一鼓作气填进了他的心房,让他的心口有股陌生的饱涨感。

似是不太适应,又像是觉得这种感觉有些奇怪,颜方毓忍不住小幅度挪动了一下身体。

这个毫无意义的微小挪动瞬间被容秋察觉到了:“啊!我压疼颜哥哥了吗?”

颜方毓无奈:“……你当我是纸糊的人吗?”

容秋担忧地看着他,吞吞吐吐地没说话。

颜方毓被他这眼神看得简直没脾气。

他弹了下容秋的额头,没好气地说道:“好意思说我,瞧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