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是上岁数的人了!”凌汉笑道,“人上了岁数,不是这个毛病就是那个毛病的,整日泡在药罐子里!”

说着,他顿了顿,看看朱允熥继续说道,“不瞒皇上,老臣现在是越来越怕过年过节,因为每过一次就少一次。今年过了,不知能不能熬到明年。”

“可不能乱说!”朱允熥笑道,“你身子一向康健,即便有些微恙细心调理即可。”

他嘴上如此说,心中却有些奇怪。

凌汉这位老臣,平日可不是这种说话风格。君臣相见之时,总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直接开门见山。今日倒是话里话外,都别有含义。

“老臣的身子,老臣自己知道,不过是熬着吧!”凌汉笑笑,“看着没大毛病,其实根基早就塌了,说不定哪天眼睛一闭就睁不开。”说着,再顿了顿,“早年间老臣以为已看淡生死,可现在人一老呀,就糊涂了!”

盘腿坐在罗山床上的朱允熥没说话,而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精神不济不说,脑子里总是以前的事,整日还有些提心吊胆,说穿了就是忽然怕死了!前儿个,老臣还让大儿媳妇把给臣预备的装老衣裳拿了出来,自己先看了看!”

“还有后事用的寿材,也都拿出来瞅了瞅。老臣记得以前制备这些东西的时候还说过,装老衣裳就是糊弄事,人都死了穿啥不都一样。臣还说,棺材板子厚不厚有啥的,还不是一样被虫子咬。”

“可是现在,老臣看了这些东西之后,总感觉不满意。不是觉得衣服太薄,就是棺材板子太脆,要不就是觉得自己坟地的风水是不是要再勘测勘测!”

他絮絮叨叨的话语中,朱允熥放下茶盏,忽然开口道,“凌学士,你是要辞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