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能豪情壮阔如战场, 鼓点躁动如海啸。但这儿的人只是缩影,在那些转播的电视后面,更有一代又一代人四年的青春。

沈方易的声音在滔天的人声巨浪中显得有些遥远, 他提高了声线, 问他:“好玩吗?”

她点点头。随即人群中传来一声巨大的欢呼声,陈粥抬头,看到屏幕上的入场队员介绍, 她指向大屏幕上特写的人问到:“沈方易,他就是你喜欢的队员是吗?”

“是。”他也抬着头, 跟时光洪流里的人们一模一样, 仰着脖子在看着大屏, 叫了屏幕上的人的全名, “利昂内尔梅西。”

“他今天一定会拿下大力神杯的。”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

巅峰之赛,仅仅二十七八岁的梅西带领阿根廷国家队杀进决赛。

彼时沈方易也28岁。

意气风发,前途无量。

站在拥挤局促的人海里,依旧一身贵气。

比赛的来回极为精彩,猛烈的进攻遇到无懈可击的防守,几番拉扯中在长达九十分钟的比赛时间里竟然无一个球射门成功。比赛最后只能加时,在最后屏息凝视的生死加时赛中,德国队一比零战胜了阿根廷。

一分之差,梅西无缘大力神杯。

一时间,用各种语言表达着激动和遗憾的人扯碎自己身上的球衣,翻越看台纷纷跳下场去。有人欢呼,有人辱骂,有人扭打在一起,有人为了失败痛哭流涕。

疯狂的人群撞到陈粥,陈粥被挤在人海的躁动中,脚下的方向不由她控制的,陷入全是人的漩涡里。她试图垫脚,试图找到新鲜的空气,试图找到熟知的人,但身边人头攒头,却无一人是他。

他们被人流冲散。

陈粥溺在陌生的人海,失去重心,周围的空气像是越来越稀薄,她在惶恐的画面里忽然想到雨后阴冷的土坑水花四射溅到的那个瘦削的男孩的脸,忽然想到那天夜里那名为《上帝之城》的电影的唏嘘结局,忽然想到她怕她戒不了那些贪嗔痴恨救不了众生远离孽境地狱的无助,也在那穿越她而过的虚妄的人像里想起那天他站在猎猎风里,俯瞰众生地说,他从来不输。

思绪混杂,重心偏移要掉落到深海中的最后一刻,她慌乱一抓,抓过一个人。她抬头,只对上那双熟悉的人——是义无反顾地冲过拥挤的人潮找到她的沈方易。

虚虚实实的人群里,唯有他真切地站在那儿,在人声鼎沸抱头痛哭的人群里,在旗帜翻倒如色盘混合的杂乱世界里,他清清楚楚地站在那儿。

陈粥觉得喉头苦涩,一张口说的话出奇的喑哑难听:“沈方易,我们输了。”

她的鼻音真的好重,眼角里的水花莫名其妙地越攒越多。

“没关系,下次再赢。”他安慰她。

“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她抬头,恳切地望着他。

“下一次世界杯,2018年。”

2018年,四年后。

她原先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掉下来,颤动的尾音藏在吵闹的人群里:“还要四年。”

为什么还要四年呢。

四年也太久了。

四年后她在哪里,他又在哪里。

领奖台上,梅西先生站在混沌的人群里,站在距离大力神杯不到半米的距离里,落寞相望。

一步之遥的距离无限拉长。

周围躁动的人跌跌撞撞,充盈在四周狂热的粉丝都在掉眼泪,她把自己的眼泪混在他们的遗憾里,好让人看不出她心里的害怕。

“别怕,只是输一次而已。”他在拥挤吵闹的人群中护着她,站在比她还低的台阶上仰望她,伸手温柔地揩着她落下的泪,引她高兴似的带着逗弄奚落她:“哭什么,我们又不止活四年。”

是啊,他们又不止活四年。

只是四年实在是太长了,一个运动员最好的年华中又有几个四年,世界上有多少相爱的人能够信誓旦旦地说四年后我们依旧在一起。同样的,陈粥望着沈方易,在那儿想着,他们之间把所有的时光盈余出来,还能不能再有四年。

或者说,四年以后,他们是否会像今天一样,被拥挤的人群走散后又能轻易地找到彼此。

“所以我们四年后、依然能看到、看到梅西先生,举起大力神杯吗?”她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斟酌着,求着一个肯定,沈方易在那天夜里,说他从来不输,他是那样的人啊,那样胜券在握的天之骄子,他说的一定是对的。

“会的。”他承诺她。

“是我们四年后,还是梅西先生四年后?”她加快了语速,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关于未来,她从来就没有问沈方易要过一个答案。

可是在哀嚎一片的遗憾落幕里,她没法再忍。

她从来知道人生,总是遗憾大于收获。

可是她还是这样问了,这样殷切的,这样飞蛾扑火的求一个答案,即便他给予沉默,给予心照不宣的否定,她都认了。

她就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