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有忘记。”

不仅没忘,更不会像关晟望这样直接将事情记错。

年少的他根本就没有跟关子昂抢过这些东西,两人之间所有看起来能称得上“吵架”的时刻,全都是关子昂单方面的。

他是哥哥,所以要礼让弟弟。

他又是继子,所以不能恩将仇报。

这些话如梦魇一般时时在他耳边回想,他不想惹大家生厌,于是不争不抢,予取予求。

可笑的是,不知怎的,这些回忆落到关晟望的记忆中,却最终成了这样一副承欢膝下、含饴弄孙的幸福场面。

温有衾敛下眼眸,藏住一闪而过的情绪。

吃完蛋糕的温有衾往房间里走。

拉开房门后,应文静正好从他旁边经过,瞟到了他房间里杂乱的模样,脚步微顿,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对大儿子有些过分了。

“不好意思啊,你也知道我们家本来就小,又住了那么多人,东西太多没地方放,刚好你去学校了,就暂时借用了一下你的房间”

狭小的过道只站着他们二人,应文静的声音不大,却足足能充满整条走廊。

此刻的关子昂在浴室洗澡,关晟望在厨房洗碗,温有衾眼睫颤动,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单独跟母亲相处过了。

更不记得母亲有多久没这样正眼看过他了。

好像从他拥有完整的、大片的记忆起,母亲的身影永远都围绕着关子昂。

她跟在小儿子身后不断地嘘寒问暖,从来没有回头看过自己一眼。

或许是身旁没了旁人,温有衾那时刻维持着的温和表情终于是绷不住了。

他没有想往常那样露出和善的笑,摆手说自己无所谓这种贴心的话,而是沉默地站在原地,无声注视着他母亲。

应文静今年四十二了,渐长的年岁压弯了她的背脊,以至于温有衾看着她的时候,不得不微微低头。

他其实很想问问母亲,自己对她而言究竟还算什么。

这些年的不闻不问,冷漠疏远,又究竟是为何。

明明她曾经也对他很好的,会陪他玩,会温柔地哄他睡觉,会充满爱意地亲吻他,说他是她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

可这一切为什么突然就都变了呢?

这个问题从他有记忆以来就一直被压在心底,不敢跟任何人说,只能一遍又一遍反复在心底诘问自己,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好。

可反省了这么多年,他却始终没有找到原因。

他很努力地学习,成绩始终保持在班上第一;

他也认真地在维护人际关机,从来笑面迎人,因此自从高中以后,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在谈及到他时始终是赞赏的口吻。

甚至为了维持家庭和睦、不让母亲难做,他从来没对关子昂说过半句重话,

就连关子昂最恨他、霸凌他最狠的那几年里,他都始终保持着和颜悦色,把那些苦难嚼碎了咽到肚子里,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他是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做了。

或许是他眼神中藏着的情绪太深太重了,应文静心中蓦然一紧,目光飘忽地移开,透过门框,看向杂乱的屋内。

“我现在就把这些东西收拾掉”

这么多年,她终于说了一句心软的话。

但温有衾却已经不需要了。

他长久地吐出一口气,敛下眼神。

“不用了。”

心底翻涌的情绪被他努力压下,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感性,没再失控地问出那些不该再问的话。

“没关系的,妈。”

他感觉到自己的嘴角浅浅扬起,平和而温良的声音耳熟又陌生,“可以理解,反正我也只睡一个晚上,一会简单收拾一下就好。”

平缓地说完这句话,温有衾没再停留,轻柔地跟她说了句“晚安”,随即转身带上了房门。

门底缝隙中映着灯光投射下应文静的身影,好一会后才离开。

温有衾坐在床边盯着那道阴影,直至消失不见后,才脱力地往后躺倒在床上。

今晚明明只是跟家人一起吃了一顿饭,却比在实验室里泡一整天还要累。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放大了他的五感,听觉变得极度敏锐。

他听到浴室里水声停下,听到厨房里关晟望跟应文静低声的交谈,还听到手机消息的提示音。

耳朵动了动,他没有立刻有所动作,而是缓了半晌后,才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是盛璟珩发来的微信。

【s】:[图片]今天的吊水打完了。

这是两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他当时没有看到。

【s】:这是赵展佟之前为cadd项目写的代码,你有空可以看看。

这是刚刚发来的,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文档。

看着最上面那张医院吊水的图片,温有衾抿了抿嘴,自动忽略了下面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