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票员操着字正腔圆的首都音:“往后走一走,各位往后走一走,有腿脚不便的老人上车,劳烦有人让个座儿~”

原本有些人不愿意动,就像是木头桩子一样杵着,而新上来的人知道后面有多可怕的队伍,顺着小红旗的方向往后走,原本上来的人抱怨着,努力把身子贴到座位上去,好让出一条小道。

祁卫东的一只手虚挡在桑云窈面前,好让她不用被任何人撞到。

不知道是谁的鞋子在人流之中被挤掉了,桑云窈踩到了这只软绵绵的鞋子,一个踉跄眼见着要跌倒,祁卫东握住了对方的胳膊。

桑云窈的手臂纤细柔软在这样夏末里也带着女孩子特有的冰沁沁的温度,而男人的手掌粗糙有枪茧,火热的大手和冰凉的手臂碰触,两人同时都头皮发麻。

细小的电流从碰撞的地方飞快窜了出去,头皮都麻麻涨涨的,一双腿也好像是被钉住了挪动不了。

他们两人的暧昧后面的人可受不了,有人戳祁卫东的后背,“哎,哥们!你别杵在这里不动,带着你媳妇再往后面走走。”

70年代未婚男女鲜少在公共场合亲昵,祁卫东现在还拉着桑云窈的胳膊,此时自然被人当做了合法领证的夫妻。

祁卫东的嘴巴张了张,面红耳赤地应着说道:“好。”

他的手上用了一点劲儿,半拉着桑云窈继续往前走。

乘客们都喜欢杵在下车的部位,这里的人是最多的,等到走过了后门,就没那么挤了,不过解放轧钢厂是个大站,这会儿上车的人不少。

桑云窈和祁卫东还是身体贴着身体。

桑云窈的手抓住了车座,还可以感受到祁卫东身体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服传过来。

车上的味道很杂,有人带了包子、有人正在吃着鸡蛋,诸多的味道里,她清晰地捕捉到祁卫东的味道。

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让人想到了烈日下被洗得干净的床单。

她抬头悄悄看了祁卫东一眼,对方正看着窗外,好像窗外有什么吸引他的风景,只是通红的脸,还有微微紧绷的下颌线透露出了他不一样的心思。

磨脚

公交车上的人来来往往很多, 刚开始两人站得位置人很多,到了后来,就不再贴得那么近, 两人同时都松了一口气。

桑云窈瞧着祁卫东也似乎松了一口气,又有点不那么愉悦了。

大概在感情初生萌动的时候, 心思总是变来变去,为了一个碰触而心跳如雷,两人紧贴着觉得害羞, 松开了觉得自在,但是当另一个人也表现出更自在一点的样子, 又觉得不舒服了。

是不是嫌弃自己有汗味?

要说起来,桑云窈对今天打扮有两个地方不太满意, 一个不满意的地方是鞋子,这一双皮鞋和连衣裙不是很搭配,另一个不满意就是少了香水,让今日穿搭少了一种氛围感。

桑云窈甚至想到,马上就是金桂飘香的时候, 是不是可以采摘一点桂花做桂花淡香水。

毕竟现在自己也有钱了, 满足了吃喝的情况下,是时候可以增加一点别的悦己项目。

转念一想资本主义作态四个字,桑云窈还是歇了这个念头。

老老实实低调做人,不要折腾什么幺蛾子出来。

在改革开放彻底到来的时候, 还是低调一点行事。要不然被扣了个大帽子, 那可真是遭罪。

桑云窈的思绪像是被大风卷起的风筝, 摇摇摆摆的, 这风筝又被细线牵引,牵引人就是祁卫东。

祁卫东这根线, 又把桑云窈的注意力转回到了。她身上应该没有汗味吧?

桑云窈又不好低头直接去闻,这个动作太猥琐了,她用手当做扇子,轻轻扇了扇。

祁卫东注意到了她的动作,觉得桑云窈可能是热了。

桑云窈平时都是梳着双麻花辫,现在麻花辫解开了披散在身后,她的头发浓密,看上去就挺热。

加上车上人挺多,刚刚还挤来挤去的,祁卫东觉得,桑云窈十有八·九就是热了。

祁卫东对着坐在窗边的人说道:“同志,能不能把窗户再打开一点,有点热。”

年轻微胖的男同志说道:“我刚上来就想推开,卡住了,推不开啊。”

前面的人也说道,“我也试过了,推不开。”

“我试试看。”祁卫东说道。

祁卫东的身子前倾,一只手压在前座的后扶手处,另一只手伸过去开窗。

这是双人座,坐在外侧的是一个灰白头发的大妈,她连忙避让开祁卫东的身体,一边抱怨说道:“小伙儿,你这身体看上去这么瘦,这两个同志都说打不开了,你咋那么倔。”

祁卫东推窗,第一下是试探,用了差不多三分力气,判断玻璃卡在了橡胶轨道里,可能橡胶老化,这些碎屑把玻璃卡住了。

“我试一试。”祁卫东说完了之后,右手的手掌完全抵住了玻璃窗边,大臂带动了小臂,用了八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