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子手抬了抬,转身回屋,万嬷嬷领着文素素从角门走到后巷,车夫已经等在那里:“送文娘子回去,路上小心些。”车夫待文素素上了马车,扬起鞭子,马车缓缓前行。文素素愉快地靠在座椅上,伸了个懒腰,闭目养起了神。她不怕徐七娘子会翻脸杀了她,要是她死了,这可是上好的把柄。齐重渊不懂得用,还有殷知晦在。徐七娘子聪明谨慎,哪会将秦王府杀人的罪行,送到周王府手上。而且,徐七娘子手上有随意支出的钱,却没有足够的权。文素素不提钱,换作要锦绣布庄的所有权,便是因为要试探,徐七娘子能做到哪一步。在谈话中,徐七娘子经常将秦王妃挂在嘴边,除了提醒文素素秦王府的权势,另外的一大部分,估计徐七娘子自己都没意识道,是她下意识的反应。

除了对秦王妃的尊重之外,还有忌惮,更像是在提醒自己,莫要僭越。秦王妃很厉害,也不缺上位者的特点,喜欢将权势牢牢抓在手上。指令含糊不明,让下面的人去猜测揣摩,也是为了立威,威慑下面的人。江南道远离京城,徐七娘子没得到秦王妃明确的许可,处处要请示秦王妃示下,等于处处被动挨打。一来一回,等到反应过来,黄花菜都凉了。手上再多的银子,也派不上用场。马车稳稳到达瘦猴子的宅子前,文素素下车,向车夫客气道谢,脚步轻盈进了院子。今晚,终于能先睡个好觉。这一场她们三个女人,抢夺江南道布料行当的仗,徐七娘子与秦王妃,输定了!翌日, 郭老三如愿当上了行首。推举出来之后,郭老三起初还算平静,随着各路人马的道贺, 心底的喜悦。如雨后的杂草, 冒出嫩芽,疯狂滋长。郭老三在酒楼摆了酒, 让管事先去招呼, 他则直奔瘦猴子的宅子。文素素在廊檐下写字整理文书, 旁边的小炉上放着只茶壶,里面咕噜噜煮着茶水。太阳底下的石榴树,浓绿的叶, 红艳艳的石榴,宁静又祥和。郭老三紧绷着脸,憋得太过努力, 脸都涨得通红。他走得太急,锦衫下摆随着他的脚步翻飞,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文娘子。”郭老三唤了声,抬手深深作揖到底,许久都没动。文素素看得眉毛挑了挑, 提壶倒茶,道:“坐。”郭老三停留了好一会,才直起身,这下连眼眶都红了, 肃立在台阶上,欠身道:“多谢娘子, 我就不坐了。拖娘子的福,我被选为了行首。”文素素微笑道:“恭喜你。”郭老三也笑, 道:“我终究是没出息,做不到宠辱不惊。以前我与老姜争过,那次我花费了大量的心血,以为自己十拿九稳了。结果出来,我很是不服气,以为老姜肯定在背后动了手脚。老姜的确动了手脚,背后有靠山。这些年来,我想通了,又没能想通。有靠山,也是一门本事啊!”文素素不置可否,问道:“锦绣布庄可有动静?”郭老三道:“徐七娘子没来,派了她身边的万嬷嬷来走了一趟,看了一会就离开了。金掌柜尚未回县城,我差人去打听了下,金掌柜共买了三十多个织娘,连着全家共计有近两百人。现成的丝线收得不多,只金掌柜这次动了脑子,先给钱,定了秋蚕茧的丝线。价钱比我们买进的丝线,足足贵了两成。不敢瞒娘子,我们如今的价钱,出得不算高,也绝不低。按照锦绣布庄的大手笔,他们要想赚钱,丝绸布料得涨价。锦绣布庄野心勃勃,就是想掌控整个江南道的丝绸布料行当,价钱由他们说了算。就算我当了这个行首,也没甚用处。”锦绣布庄起初就算赔本赚吆喝,以高价收购丝线,种蚕桑的尝到了甜头,肯定会争相将丝线卖给锦绣布庄。其他作坊收不到丝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关门大吉。等锦绣布庄垄断了整个江南道,丝线,布料的价钱就由他们说了算,甚至海税衙门,都得仰仗他们。普通的富绅,肯定不敢这么大胆。秦王是圣上的亲生儿子,秦王妃更不会去触圣上的霉头,在赋税这一块,她会主动奉上。除掉赋税之后的利,依旧是金山银山!郭老三想到了一些,只感到说不出的滋味。权势真是个好东西!文素素淡淡道:“别管那些,你们回去,尽快开工做丝麻布料,记住了,人无我有,人有我精。锦绣布庄的本业,乃是丝麻的布料,你们硬拼不过他们。趁着锦绣布庄没反应过来,你们在中秋时,先推出含丝的麻布,抢占节庆时的行市。锦绣布庄反应过来,你们再拿出各种含量,提花花纹的布。大家要一起商议着做,现在你们先别内讧,各家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将这一块做好,做精!”郭老三忙说是,“娘子,那明年的麻线,估计就没那么好抢了。”文素素道:“锦绣布庄在江南道活不到明年。”不过,文素素补充了句,“要是他们能活到明年,你们就听天由命吧。这是皇家的买卖,你们抢不过。”郭老三神色一变,苦笑一声,“是,我明白了。”锦绣布庄。万嬷嬷回禀了布行的消息,徐七娘子听罢沉默片刻,道:“金掌柜差人回来禀告,他们买了几十个织娘,织机行那边会陆续交织机,作坊即刻开工,抢着先将布料织出来。等到布料摆上布庄,就由不得他们了!”万嬷嬷松了口气,道:“老奴还担心,文娘子不肯为七娘所用,会给七娘带来麻烦呢。”徐七娘子道:“是给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文娘子的能力,远在金掌柜之上。否则的话,金掌柜不该只买到这点织娘,丝线收得也不算多。村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