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已经彻底信了自己的话,空谷颔首静默。

过了一阵,道:“娘娘的凤阁,我不便久待。既然娘娘无事,我先告退。只要娘娘记住,切莫妄动杀心,您的凤体,自然会慢慢康健。”

目送他离开,陆皇后的眼睛渐渐失神。

切莫妄动杀心么?

最初她也听一位得道高僧说过,她犯下的杀孽太多……

“娘娘,您可好些了?”周永升进来,满是关心。

陆皇后阖目,似是万般疲惫,轻声喃喃:“本宫当年,可是做错了?”

当年?

周永升心里咯噔一声。

回头,见秋归并未跟进来,稍是松口气,赶紧去把门关上。又折回,倒了杯清水,走到床畔,恭敬地递给陆皇后。

宽慰:“娘娘,那件事,怎能怪您呢?您只是……”

只是借刀杀人的那把刀。

这句话,他想说,但不可说。

毕竟握着这把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明僖帝。

当年。

沈氏百年清流之家,枝繁叶茂,地位越发不可撼动。

而近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表面来看,明僖帝在政绩上毫无建树。反倒是沈家,连出良才,又出了沈清越这么个紫微星。民间百姓对沈家百般称颂,一时风头盖过了明僖帝这位君主。

导火索是明僖帝微服出巡。

本就忌讳着沈家,偏生听到那些闲聊的百姓说:

“——兴许过不了几年哪,江山就要改姓沈喽!”

一句话,直接叫明僖帝动了杀心。

回到宫中,好巧不巧看到了尉迟太傅。

他又想起曾经听底下人议论过,说沈清越那紫微星下凡的命格,并不是未来辅佐国君的良才,而是活生生的一位国君!

于是叫尉迟太傅过来问话。

“沈家那小子,最近学问如何?”

尉迟太傅是个直肠子,并不懂那些弯弯绕绕,还以为明僖帝是真心过问沈清越的功课。且沈清越对外又是未来首辅的身份,事关他平日教学是否用心,便道:“沈小公子天资本就聪颖,加之他十分用心,每日的功课,都是做得最好的。”

“最好?”明僖帝冷笑,“比朕其他的皇儿都还好?”

尉迟太傅愣了一瞬,琢磨出些味儿来。

按捺住忐忑的心,找补道:“沈小公子自然是和其他公子比较的。他只是臣子,怎配和皇子作比呢?”

明僖帝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仍旧追问:“不管是皇子还是臣子,都是在同一堂学习。既然内容相同,那所作文章,自然也能看出端倪。所以,到底是他优秀,还是朕的皇儿出色?”

尉迟太傅如临大敌,汗流浃背:“回皇上,臣子的教法不同于皇子的教法……”

“嗯?”

他心跳滞了一瞬,继续:“……但从最近所作的同样文章来看,还是四皇子最出色。”

“珏儿。”明僖帝低声呢喃,若有所思。

“是了,四皇子作出的文章,数一数二。就算没有皇子这身份,放去考场,也是状元之才!”

明僖帝的面色这才缓和下来。摆摆手,示意他去。

但心里到底是怀疑的。

过了半个时辰,他批完奏折,打算去钱贵妃宫中坐坐。轿辇行至一半,想起尉迟太傅后面像在闪烁其词,临时改变主意,前去学府。

彼时学府刚下完学。

那些皇子公主由各自宫里的宫女太监接走,只剩下了沈清越留下来,帮助尉迟太傅收拾凌乱的书桌。

他仔细地将那些写废的纸卷在一起,又把做有功课的另放。尉迟太傅见到,少不得夸他几句。他顺势拿起一张纸,就上面的内容和太傅展开讨论。

好巧不巧,那纸是四皇子舒珏的。

等讨论完,明僖帝脸色已经黑如六月乌云堆积。

在外人听来,或许这些对话并算不得什么,可沈清越那时正好就舒珏的行文谈了自己的见解。明僖帝在位十余年,立刻就听出,二人间的区别。

舒珏所答虽好,但纸上谈兵。

沈清越的见解却是真有见地,能落到实处。

有这样一个人在皇子身边……

杀心顿起。

沈氏家族共计五百余人,有名在外的,少说也有一百余人。

只是在明僖帝眼中,沈氏家族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敌沈清越一个的威胁大。

紫微星下凡,早就声名远播,要真叫他做出政绩,那还得了?

思忖两日后,他前去找陆皇后下了一整天的棋。

至于棋局上,夫妻二人说了什么,除他们以外,无人知。

——却在棋局后不到半月,就传出陆丞相收集大量沈氏通敌叛国,欲谋反的消息,上呈明僖帝。

陆皇后在后宫,率先出手,将沈氏才送入宫不到半年的嫡幼女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