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皇太孙如此说,勋贵们心中安定不少。

哪知,方孝孺继续跪奏道,“殿下此言差矣!”

“孤哪里说差了?”

“臣知凤阳干系重大,但凤阳不只是开国武臣的凤阳,更是大明百姓的凤阳!”方孝孺忽然不惧勋贵们杀人的目光,朗声开口道,“军功不能和民生混为一谈,若因为彼等勋贵生于凤阳,就使得凤阳百姓无地可种,此乃大谬也!”

“彼等军功,朝廷已有封赏,活为公侯,死配太庙,位极人臣之殊荣足够酬功!而凤阳百姓世代居住,祖宗坟茔亦在凤阳,却无立足之地,岂非贻笑千古!”

“够了!”朱允熥喝叱一声,“越说越不像话!”

老爷子也开口道,“你这胡扯呢!他们的庄子勋田,都是当年咱赏的,他们一没犯错,二没削爵。朝廷再难,也不能打他们田土的主意!”

听爷俩都帮着他们说话,勋贵武人大为振奋。

“若陛下以公侯为先,百姓为末,则本末倒置!”方孝孺继续说道。

武人心里纷纷破口大骂,但朝堂之上老爷子没准,他们不敢开口。再者他们笨嘴笨舌,说也说不到点子上,只能脑子里大吼三字经。

“诸位公侯!”哪知,方孝孺话头转向了他们,“下官知,诸位当年艰难。更知诸位九死一生,才换来传家的田地。可凤阳一地,田地都在诸位手中,百姓如何过活!”

“汝等家乡在凤阳,凤阳百姓却在背后戳你们脊梁骨。整个凤阳城,近半数百姓都在你们家中做佃户。每年的租子分文不少,若有荒年还要跟你们庄子上借贷。”

“蒙元末年,淮西便是如此,田地都在大族手中,百姓卖儿卖女死中求活。如今诸位都是国家大臣,不以天下为先,反而又要让家乡父老,在受此磨难吗?”

“这”

武人勋贵们互相看看,只觉得心里憋气,却说不出话来。

那些田土是他们卖命换来的,和百姓何干?

这些穷酸文人,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脏水一盆又一盆,奶奶的!

忽然,勋贵之中有人出列奏道,“臣,有本奏!”

众人一看,顿时眼睛一亮。曹国公李景隆,在武人之中是能说会道的,定能让那些穷酸文人好看。

“奏来!”朱允熥道。

“臣,惭愧!”李景隆叩首,“听了方学士的话,臣惭愧万分!”

顿时,武人勋贵们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他,一时间李景隆成了殿中的焦点。

“臣前些日子跟殿下回中都祭功臣庙,臣祖父画像挂于庙中,音容笑貌仿若昨日!”

“父祖创业不易,当年不过淮西黔首,受尽人间困难,其苦惨绝人寰!”

“亏皇天庇佑,幸托明主,才有今日富贵!大明,乃是天下之大明。不能因为臣祖父辈微有功劳,就让凤阳父老受苦。”

“更不能因为一己贪念,使大明蒙羞,使君父忧愁!”

“耕者有其田,方为盛世。臣父,臣祖,昔日为大明而死战,后世子孙怎能为区区田土,让百姓受穷困之苦!”

“陛下,太孙殿下,臣愿把凤阳李家勋田献给朝廷,发还百姓,使民安乐!”

咚咚,说完,重重的叩首。

武人勋贵们看着李景隆的眼光变了,颇有些咬牙切齿。

“日你先人,你李景隆他娘的吃里扒外?”

而御阶上,坐着的朱允熥却在心里发笑。

“李景隆,小词儿整的挺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