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也许是在建康终于得逢故人,又或许是崔舒若的一问,让魏成?淮终于能直抒胸臆。

他脸上的笑意消失,卸下所有伪装,极为认真的看着崔舒若,“对不起。”

崔舒若没有阻拦他,而是静静的看着他说下去。

“你早已与?我说过胡人会围攻洛阳,可洛阳城还是破了。”

此刻的他,仿佛才是最真实的他。

哪来的意气?风发?,建康的一切不过是让他愈发?迷茫。

北地坚傲挺拔的白?杨,怎么可能在南边的奢靡沃土里?生长。

“说到底,我和沉溺享乐的权贵有何差别,不都?是权衡利弊后弃了百姓么?”他自嘲一笑,苦闷难掩。

他低头的时候,眼前出现一双素白?如玉的手?,不大,他用来握缰绳的粗粝大手?轻易便能裹住。

而在那双如柔荑般的手?上,同?样?有一方锦帕,是崔舒若的,纯白?的绢布,仅仅绣了简单的花纹,没有任何稀奇的地方,简单到能在街上能随意买到。

她以同?样?的方式在安慰他。

魏成?淮突然就笑了,眼里?的阴霾低沉一扫而光。

他接了,握在手?中。因为练武而粗粝的大手?与?纯白?柔软的绢布凑在一块,让人忍不住忧心,那方帕子是否会被?磨得勾出丝线。

“多谢。”他低笑道。

崔舒若却将目光落在了开阔的天空,她说,“魏成?淮,你既怜惜北地受苦的百姓,便亲自将胡人赶出去,独自苦闷是没有用的。我知道,你会是青史留名的将军,你的威名会令胡人胆丧,闻之色变。”

广袤无垠的天空中一排南归的大雁人字飞过,它们南归北徙,自由忠贞,非宽广天地不可屈。

“马踏胡人王庭,收复洛阳,我知道你可以。”崔舒若转头看向魏成?淮,认真的说道。

魏成?淮望着崔舒若精致的眉眼,微愣,“你……如此笃定?”

“嗯。”她点头,“我笃定。”

因为历史见证了你的功绩,是乱世里?衍生磨砺出的名将,你的名字会永载青史,流芳千古。即便是崔舒若这样?的理科生,也能留有印象。

她信誓旦旦的时候,似乎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魅力,引人不自觉沉溺、信服。

崔舒若笑吟吟的看着他,“别被?建康的温柔富贵绊住脚,你早有了决定,不是吗?”

是啊,他其实早有了决定。

当?日他苦苦规劝阿耶,先救洛阳,可阿耶硬是命人将他看管起来,在营帐里?望着日月轮转。等?他再出来时,洛阳已破,百姓流离失所。可定北王趁着这样?的时机,救下太子,一跃成?为圣人最宠信的臣子。

这段时日,一再恩赏。

而他阿耶的野心,绝不止于此。

定北王的权衡利弊,是为了在乱世真正做主人。

他则是看着一切发?生的人,天下大乱,有他阿耶的原因,为人子不可苛责双亲,那便该肩负起身上的担子。

不论世事如何,他有生之年必要?打下洛阳。

此志不谕。

“一语惊醒梦中人。”他定定的看着她,“崔娘子,多谢。”

“何必谢我,当?日在随州,可是你从胡人手?底下救了我,说起来,我欠你救命之恩。”崔舒若眉目柔和,并不避讳此事。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建康内流传一件事,说圣人有意遣定北王父子,联合尚在北地的诸州郡军收复失地,为此不惜在诸地调动粮草。”

“是真的。”魏成?淮肯定的道。

得了魏成?淮肯定回答的崔舒若笑容渐浅,她认真了两分,“你想知道这一次你们会赢吗?”

想通了的魏成?淮身上见不到方才的苦闷,他似乎又变成?北地的那位天骄,纵横疆场的少年将军,意气?洒脱,骄阳似火。

“我知道,你有预测之能,但一日一算,对吗?”

崔舒若点头,“嗯。”

“我虽不善易学,但也知晓凡人之躯窥得天机绝非易事,往往要?承担反噬。崔娘子,不必为我费心。”魏成?淮注视着崔舒若,眼里?倒映着她,一字一句皆是真心,“你当?珍重自身,万勿为他人所扰。至于输赢,只要?我活于世上一日,收复北地之心,不灭。”

眼看话越说越沉重,自己本是为了安慰她才出现的,索性道:“不若请崔娘子应我一约,若有我收复洛阳的一日,我便请崔娘子浊酒一壶。若我不幸身死,还请他日王师北定洛阳时,薄酒一杯敬我于地下。”

“好。”崔舒若直视他,不退不避,欣然应允。

两人定下君子之约。

魏成?淮对着崔舒若拱手?一低头,算是谢过她的应允。

而在崔舒若身边的行雪,眼见两人之间?似乎交谈的有些过了,小声咳嗽清了清嗓子,“娘子,已过了好一会,您不回宴上吗?”

崔舒若知道行雪的提醒没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