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为何不阻止呢?

难道是因为阻止不了?

我忍不住摸了摸后脖颈,压下心头发毛的感觉,问师姐:“你会救苏煜,也不仅仅是因为王府的命令,还有一半是因为苏夫人吧?”

师姐沉默片刻,道:“慧姨膝下只有苏煜一子,他虽不是个东西,但他在一日,慧姨的日子就不会难过。”

我默了半晌,感慨道:“这苏家可真是复杂啊。”

师姐淡然道:“凡世家大族皆是如此,没有例外,你若不想在这种地方烦闷受苦,就只能嫁给像我这样的小门小户。”

我说:“啊?”

师姐闭口不语。

我说:“啊啊?”

师姐继续沉默。

我说:“师姐,你是怎样一本正经说出这样厚脸皮的话的?”

师姐跨步进门,一个过肩将我摔到床上。

这天晚上睡到半夜,我尿急起来如厕,回来时经过客院,看到苏夫人抱着小安进了客房,片刻后她走出来,轻轻关上房门,转身时看到立在屋檐下的我,捂着胸口后退一步。

“你这孩子,”她喘着气说,“吓我一跳。”

我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对不起,夫人。”

她走近我,微笑打量我片刻,拉住我的手道:“别夫人夫人的叫了,你就同鸢儿一样,喊我慧姨吧。”

我笑着点点头,道:“慧姨。”

“来。”她拉我在院中石桌前坐下,继续笑盈盈地打量我,我无端地感到一丝羞赧,有些无所适从地移开目光。

左手被一个温暖干燥的手掌握住,有薄茧擦过手背,这并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鸢儿同我说,她很喜欢你。”

她仍是笑着说,但目光却渐渐有些迷离起来,虽看着我,却仿佛穿过我在看着别的什么。

只短短一瞬,她又回过神来,笑道:“今日我看见你,倒也不奇怪了,连我都喜欢你呢。”

我鲜少听见这样直白的话,更觉得羞窘了,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她……这样说的么。”

苏夫人笑着看我,将我耳旁的发丝理了理,微微敛了笑意,道:“鸢儿她从小过得不易,有时候脾气不大好,但她是个好孩子,你也别往心里去。”

我眨一眨眼,看着她。

她忽地板起脸:“若哪日她欺负了你,你就来找慧姨,慧姨给你做主!”

我噗地笑出声,乖乖点头:“好。”

她拍拍我的手,侧头望着莲池的方向,嘴角笑容隐去几分:“我虽住在城郊,但府里发生了什么,也能知晓一二,” 她转过头来看我,苦笑道,“我那个儿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我想何止是麻烦,差点连命都没了。但想想,苏煜如今这样,也算是咎由自取。

斟酌了一下,我说:“您不必担心,苏煜的伤是我师父药圣诊治的,他老人家说没事,便是真的没事。”

当然,这个没事,仅仅是死不了的意思。

“您若是担心,何不回去看看呢?”我说。

她沉默,又远远望向那一池残败的红莲,良久,轻叹了一口气:“我这个儿子,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我虽生他养他,却是一点儿也不懂他。比起我,他更像他的父亲。”

我抿了抿唇,看她一眼:“听说苏前辈就要拜入护国寺修行了。”

说完定定看着她的脸,见她面色微变,目中也透出几分冷意,淡淡道:“是么?”

我点头:“扬州城的人都知道。”

她笑了一声,那笑容也有几分冷意,却并未再说什么。

临走时,我说:“魏鸢说您一直很照顾她,慧姨,您是什么时候遇见她的啊?她很小的时候么?”

面前的人愣了一下,乐不可支地笑起来:“什么时候啊?那可早了,”一边伸手比着,“那会儿啊,她还只有我这两个巴掌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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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要进入我最喜欢的环节了,开心!

我们在农庄住了三日,每日里好吃好喝,吃完喝完我和小安逗狗撵鸡满庄跑,师姐和慧姨就坐在檐下喝茶唠嗑,日子悠闲得不像话。

三日之后,我和小安都有些恋恋不舍,于是申请再留一日,虽然我两不舍原因各有不同,但不影响联手软磨硬泡,我去磨师姐,她去泡慧姨,慧姨招架不住,便去劝师姐,最终,师姐忍无可忍地点了头。

于是当天晚上,我又吃撑了。

这便是我舍不得走的原因——慧姨烧鸡的手艺太好,连吃三日地锅鸡也没有吃腻,这还叫我怎么去过后边风餐露宿的日子啊?

至于小安,我斜眼瞅了瞅,这几日,她同慧姨几乎天天都黏在一起,吃饭挨在一起,晚上睡觉睡在一起,明明是个哑巴,两个人看上去居然还聊得风生水起,真是搞不懂。

我抹一把嘴,小声问师姐:“你说,小安会不会不肯跟我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