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恢复了几分清明。

回头要如何去处置太子,那是一回事。

眼下如何解决此事,却又是另一回事。?h

“太子收了银子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只有周长月和闽南行贿的两名官员知道。国库被挪用几近一空之事,只有儿臣与徐慧光清楚,其他人或者只听过风声。”

皇帝走了几步,思索着。

屋内又静了。

端王垂目看着皇帝的脚步,那一步一步,像是在踏在他的心上。为天子的莫测君威,为父亲兄长的矛盾。

不知为何,端王的心头升起了一种不详,今日仿佛是一场开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良久,皇帝终于还是回过了头,惊醒了端王。

“你兄长毕竟是东宫,此事传出去,只怕朝堂又要动荡了。”

“你先把案子按下,让朕想想怎么处置好。”

御花园内,一个小太监弓着身子,对着蝶美人低语。

“是,皇上的口气,像是要把事情按下。”

美人抚了抚头上的金钗,抿着嘴儿一笑,“做出了丑事,怎能如此轻易了结呢。”

“走吧,大皇子该等急了。”

另一边,何明德退了烧,昏昏沉沉睡了一日,也不知过了几时,忽然被什么东西磕碰的声音惊醒。

何明德睁开眼,便见眼前一个笑眯眯的胖子在看着自己。

“醒了?”这个胖子和善地很,“老奴这还是头一回见大公子呢。”

这人看着倒不像是个坏人。

他五十来岁,两鬓发白,却没有胡子。身上穿着,虽是绸缎,可款式一看便是哪个府邸的下人。

何明德艰难地活动了一下四肢,随口问道:“公公是端王府的?”

那老公公刚摇头,后头便见水碧匆匆进来。她一见了那公公,便鼓起了脸。

“不是让您老人家在外面等着嘛?该吵着大公子了。”

这公公倒是坦然,道:“已经吵醒了。”

水碧这才看见何明德睁着眼呢,她颇有几分无奈又觉得好笑,抱怨道:“王公公你真是……”

顿了顿,给何明德介绍道,“这是王府的管事王公公,王爷打小就是他老人家照看的。”

何明德觉得这公公看自己的眼神,也有几分看姑爷的审视。看来端王对这位公公很是宽和,两人的关系也不只是主仆。

水碧给何明德问了安,忙又匆匆去打水叫人,招呼饮食。何明德看看天色也晚了,打断她。

“再等等王爷吧。”

说完,喝了口水碧端来的茶水,肚子就是一咕噜。

这两丫头和何明德也认识有一段时间了,见他脸色苍白,少不得也多了几分关切。“大公子都一整日没用饭了,现在用了,王爷又不会怪罪大公子。”

何明德随意道:“他一个人吃饭无趣,又跟猫儿吃食一样。”

水碧心想,倒也是,她们虽是在屋外伺候,却也总能听到两个主子吃饭时闲话家常,王爷偶尔也会跟着说笑几句呢,那用的饭自然是多了。

水碧到底更心疼自家主子,这才停了劝。

那老公公在一旁听得笑眯眯,满眼慈爱,看得人起了鸡皮。

“公公是来找王爷的?”

那公公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厚厚的描金册子,递给何明德。

“王爷昨儿让老奴准备的,今儿落好了册子,给王爷送来。王爷不在,老奴看交给大公子也是一样的。”

何明德将信将疑地接过了,这老公公却很是肯定地点点头,示意他拿着没问题的。何明德这才打开了这册子一看,便见厚厚一本,上面都是些书画古玩、奇珍异宝的名字,下头却都写着个价格。一旁拿小字标明了此物的由来以及稀罕之处。

像这一幅《海棠春睡图》,看落款,是几百年前的古物了,又是历史上的大家所作,价值连城。一旦拿到市面上,该是有多少人,倾家房产也想留下。

这册子里,尽是此等的宝物。

何明德纳罕道:“这是做什么?府内要送礼?”

公公道:“老奴也不知呢,王爷前两天来吩咐的,让把府内非宫内赏赐的文玩珠宝都收拾出来,估了价格。”

何明德又翻了翻这册子,越看,既觉得端王的家底殷实,又觉得说不上来的酸涩。对这个册子,他隐隐有了几分猜测,却是无可奈何。

他这满腹的心事,也有几分流露在了脸上,王公公见了也是吃惊。若不是对王爷上心,可没有这份敏锐与痛惜。

王公公又道:“这还只是一册呢,府里凡是能动的,王爷都让整理成册了。老奴毕竟是奴才,不好问,大公子或者问问,王爷这是要做什么呢?”

何明德应下了。王公公送了东西,也不肯留下,告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