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污染了这份情谊。

严元衡转身欲走,心内突然一动。

他记得,自己曾问过时停云,他的心仪之人是谁。

时停云当时的回答是:“你没见过。”

……说起来,他还当真没见过那位“于风眠”,只在巡营时远远扫到了一台轮椅,上面坐着一个戴幂篱的人。从搭在轮椅上的手来看,并不是他想像中的白髯老翁。虽然瘦得有些过了,但是那股温润又偏冷的气质着实非凡。

严元衡已经转身,自是不好转头再问个究竟,只好揣着满腹疑问离去。

严元衡回帐后,头比离开前还要痛。

若素常喜欢阿陵,主与仆之间身份相隔太大,无异天堑。

若他喜欢六皇兄,皇室与将军府之子,又怎有可能?先不谈父王是否会震怒,六皇兄虽无正妻,但本朝从没有明媒正娶男子作为正室的先例。

若他喜欢那位于风眠,那更是荒诞了,师生相恋,乃是背德,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严元衡做了一圈,发现从选择填空到问答全部是送命题,心内绞成一团,连胃也有点止不住的抽痛。

他的挚友到底喜欢谁呢。

每日亥时,严元衡必然入睡,不多时,睡意便定时上涌。

他脑海中仍迷迷糊糊地想着关于时停云的种种。

在临睡着前,他脑中种种思维已不大受控制,飘飘忽忽地冒出了个有点荒唐的念头:

比来比去,似是只有六皇兄的身份能与素常相配。

若是六皇兄可以,那么……

他没有来得及抓住那丝缥缈的心绪,便陷入了沉睡。

严元衡怀着满腹心事睡着了,但他所惦念着的人却还没睡着。

被子温暖又干燥,外面下着不大的雨,打在地上的声音沙沙的,催人入眠。

今日安营的时候,娄影便睡过一阵,眼下也不是很困。

他们听着营帐外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听到严元衡来了又走了,期间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和着外面淅沥的雨声,听起来有股别样的温馨。

池小池说:“床是真的有点小,不会挤着先生吧。”

“先生”这个词,经了池小池的口说出,又轻又暖。

娄影说:“没事儿,我瘦。”

池小池说:“也太瘦了,该养胖点。”

娄影说:“胖了两个人躺不下。”

池小池说:“那我再瘦点儿,守恆。”

娄影说:“嗯,你和我守恆。”

说到这里,池小池不说话,娄影也不说话了。

帐外风雨声皆是轻轻细细,隔了帐篷听不很分明,唯一分明的,便是帐内人的呼吸与心跳。

娄影离他已是近无可近,隔着被子,能蹭到他曲起来的、绷得紧紧的腿。

这半个月过来,他还是这样,只要和自己躺在一起,身体总不自然,总叫娄影担心他会把自己憋到抽筋。

亏得他还能这样故作轻鬆地同自己讲话。

外头的风雨声大了一点,雨滴打在篷布上,发出闷闷的砰砰声。

娄影开始数池小池的心跳。

一,二,三。

过了一会儿,池小池问:“你睡了吗?”

娄影把头轻轻抵在池小池的圆木枕上,看着他在黑暗中的轮廓:“没呢。”

两个人都是长发,枕头又相邻,头髮散开后,隐有交缠之势,难分你我。

池小池说:“那怎么不说话了。”

娄影说:“以为你想睡啊。”

池小池说:“先生,早睡早起,养生为先,你看十三皇子,那都是奔着古稀那个岁数活的。”

娄影:“好,遵公子命,我睡了。”

他笑着,默数到了八十九。

刚才还是每分钟七十九下。

那十下心跳,是为自己跳的吗。

娄影的目光更柔和了些,穿过时停云的肉身,静静注视着内里的池小池,看着他眉尾的小痣,略长的眼尾,直挺的鼻尖。

他想以目光吻过他,道一声晚安,再入睡。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他的唇上。

他一开一合的唇,在数数。

七十一,七十二,七十三……

娄影看着他无声地一张一合的唇畔,愣了很久。

……应该不会吧?

但他还是忍不住好奇。

他开口问:“……多少下?”

池小池猛地扭头看向他。

帐内残留的一盏灯是红烛,映得四周都是淡淡的红,因此娄影看不出池小池脸上是否发红。

幸运的是,池小池也看不到自己的。

二人唯一能知道的,是对方的心跳都比方才更快了些。

“刚才是七十三下每分钟,现在……”池小池停顿半晌,竟然说出口了,“不知道了。”

“刚才是八十九下每分钟。”娄影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