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间。

崔凤林忽然想起舒筠那张天真烂漫的脸,眼底闪过一丝冷色。

翌日上午巳时,她约李瑛在迎风楼喝茶,迎风楼就在正阳门附近,面朝官署区,平日官僚下衙也爱在此处流连,此楼原叫迎凤楼,后怕犯了皇家忌讳,给改为迎风楼。

崔凤林消息递出去没一刻钟,李瑛便到了,她风尘仆仆的,一坐下便自顾自倒了一杯茶,

“凤林妹妹无事不登三宝殿,何以今日约我?有什么事便直说,我可没功夫闲聊。”

崔凤林弯了弯唇,见李瑛唇角沾了些水渍递了一块干净的绣帕过去,李瑛此人将规矩刻在骨子里,今日方寸有失,可见李家到了很窘迫的地步。

“我当然知道姐姐忙,我昨夜从我父亲嘴里得到一些消息,今日特来透露给姐姐。”

李瑛闻言侧眸看着她,有些不可置信,问道,“何事?”

崔凤林淡声道,“新任佥都御史苏朝山入京前,悄悄去了一趟苏杭,他该是在苏杭搜集了证据以来问罪李家。”

李瑛闻言脸色大变,“怎么可能?你从何处得知?”

李瑛犹不相信,咬牙恨道,“此人新官上任,无所依仗,也不看看他有几斤几两,蚍蜉焉能撼大树?”

都这个时候了,李瑛还在嘴硬,崔凤林也是无语,

她脸色沉静道,“李姐姐莫要小看这位苏大人,你可知他是什么底细?”

李瑛还没将一位四品御史放在眼里,眼神睨着崔凤林,“他是何人?”

崔凤林幽幽一笑,擒起茶杯道,“他是国子监司业舒澜风之妻弟,舒筠的嫡亲舅舅。”

李瑛眉头一皱,不说话了。

崔凤林浅酌一口茶,慢声道,“舒家很得太上皇看重,那舒筠与皇家又不清不楚,殊不知那苏朝山会不会借着舒筠攀上太上皇甚至是陛下?姐姐可要当心。”

李瑛眼底险些气出泪来,就仿佛是擎天高松骤然被一蝼蚁藐视,令她觉得无比耻辱也万分愤慨,

“痴人说梦!”

李瑛扶案而起,窗外凉风扑面,她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低眉看着崔凤林,

“妹妹好意我心领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她语调忽然一转,面带审视看着崔凤林,

“我与妹妹虽有几分交情,却不值当妹妹倾心帮我,妹妹有何目的,不妨直说。”

崔凤林纤指勾着茶盏,神色冷漠道,“我助姐姐保住李家,还请姐姐让李家麾下大臣助我为后。”

李瑛神色一怔,这段时日她已看得分明,裴钺没有半点娶她的意思,她直起腰身,傲然一笑,眼底还藏着几分自嘲,“我与陛下怕是无缘了,在此,先恭贺妹妹。”

扔下这话,李瑛转身离开。

崔凤林自始至终眼底无半分波澜,她独自坐在窗下,眺望奉天殿的方向,喃喃道,

“陛下,凤林帮您到这了。”

三月三,上巳节,也叫春浴日。

这一日坐落在城郊三交河附近的轩辕庙人满为患,舒筠被舒澜风闷了数月,今日苏家表兄与表妹上门邀她出门踏春,舒澜风再是不忍心,便放她游玩,苏夫人晓得舒澜风夫妇不放心舒筠,主动请缨跟去看顾几个孩子。

苏家是年后初十抵达的京城,舒澜风提前给他们安置好房子,顺带提出将铺子给苏家,苏家夫妇说什么都不肯要,最后苏氏打发三位外甥各人一千两银子,算是把事情揭过去。

两月来,苏朝山只来过舒家一趟,吃了一回接尘宴便一头扎入都察院,都察院首座是个老狐狸,将朝中几个大案扔给他这个新官,苏朝山倒也识时务,皇帝起用他,他若不做出点成绩,交待不过去,遂当仁不让接过担子。

丈夫初入京城便锋芒毕露,弄得苏夫人日日悬着心,别看苏夫人出身不高,却是玲珑剔透,这两月她掏出不少体己替丈夫走动门路,结交一些官宦夫人。

苏夫人结交官宦的路子比较特别,她晓得自己家世不显,那些权贵不一定愿意给她面子,故而想了个法子,漓水毗邻番禺,苏夫人曾去过番禺数回,见过不少夷邦外臣。

她在番禺入股了一间作坊,此作坊专与番禺海商来往,收买南洋来的香料,苏夫人擅长调香,她研制了一样极为特别的香膏,名唤“黄玉膏”,此膏体成金黄色,却有祛黄美白之功效。

苏夫人初次露面,那一身与众不同的清香惹得妇人注意,旁人顺带便打听苏夫人涂得何香,在何处购的,苏夫人乘势说是自己所调,并大方地表示愿意赠一些予对方。

一来二去,苏夫人靠着独门蜜香打开了局面。

譬如今日随行的还有王幼君的长嫂,王大夫人生养过几个孩子,年纪与苏夫人不相上下,面颊有斑,偶尔脂粉都遮掩不住,这一回在轩辕庙撞上苏夫人,二人便攀谈起来。

几位姑娘被家里兄弟护着去河边祓禊,又拜了轩辕神,玩了大半日光景,腿也酸了,腰也累了,这才打算回府。

王夫人与苏夫人一见如故,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