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形制和大小都不同,恐怕来的人十分多。但大多数都如她们这般,静悄悄的来,祭拜完就走。

崔舒若看着雪污的脚印道?:“公?道?自在人心。”

赵巍衡摇摇头,“圣人自以为将过错都推在死去的定北王身上,他就能安枕无忧,殊不知?把武将们的心都寒了。”

他们不再闲叙,而是朝着正堂而去,每个人的面色都严肃了起来。

越是接近灵堂,周围便?越是寂静,甚至听不到哭声,只?能听见火盆不断吞噬纸钱时的噼啪声。

好不容易绕到灵堂,棺椁旁仅仅跪着魏成淮一人,灵堂冷寂,白色丧幡被风雪吹打,飘零无依。

崔舒若她们来的时候,被剪成铜钱的白纸突然被一阵狂风吹乱,飘洒在灵堂周围。魏成淮却没有理会,他跪在地上,烧着纸钱,脊背依旧挺直。

他似乎注意到了她们,在望见崔舒若的时候,麻木悲恸的眼睛渐渐有了些神采与?情?绪。

否则,就以崔舒若的观察,他孑然一人跪在此处,竟分毫瞧不出初见时鲜衣怒马养出的少年意气?,而变作一具躯壳,扛起无数人期盼的存在。

旁人瞧他,是幽州军将来的统帅,是身负国仇家恨、风雨飘渺的定北王世子,可崔舒若瞧他,眼前浮现的却总是那个单人一骑闯进胡人大军救下她,对她灿烂一笑,问她“女郎可还安好”的少年将军。

彼时的意气?飞扬与?此时的漠然肃穆相交叠,叫崔舒若也生了些迷茫。

赵巍衡率先跪下,崔舒若和赵平娘也以女子之礼缓步而跪,她们对定北王行的是最严肃的大礼,足见心诚。

而一旁的魏成淮起身,对她们还礼,再互拜。

外头风雪萧萧,魏成淮却身穿生麻布的斩衰丧服,衣裳单薄,还礼时动作熟稔,仿佛这般做过上百遍,已近麻木。

按理而言,崔舒若她们祭拜过,聊表心意,就该走了。

可看着此时犹如行尸走肉,完全丧失当初意气?光鲜的冷硬将军,崔舒若给了赵平娘一个眼神,让他们稍候自己片刻。

她走到魏成淮的面前,蹲下身注视着他,“圣人如今年迈,疑心重,今日?的动静瞒不过他,愈是民心所向,愈遭忌惮,你该早做打算。”

崔舒若说?着,决定再多提醒他一句,“魏家的前程,不在今朝。你既想杀胡人,便?去做你想做的,建康会困住你的手脚,北地苦寒却是傲然白杨的归处。”

火盆燃起的起伏不定的焱火横隔在二人中间,魏成淮直视崔舒若,她连同火光被映在眼底。

他长久没有言语,沉默后,是他倏然的动作。

魏成淮对崔舒若郑重拱手行了一礼,眼神坚定,神情?坚毅,“多谢衡阳郡主,今日?点拨之恩,成淮来日?必报。”

言罢,他又转向赵巍衡和赵平娘,冲他们拱手一低头,动作里有一股说?不明?的沉重有力,大抵是武将天?生的力量感所致。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多谢诸位!”

赵巍衡和赵平娘也都连忙还礼。

然而并不及他们叙话,外头正门而来的大道?上传来动静,他们不能不避开,此番前来本就是掩人耳目,若是叫老皇帝知?道?了,很难不受牵连埋怨。

他们躲到了旁侧,而走正门来人的面容也渐渐出现再崔舒若她们的视线里。

是熟人,郑衡之。

他竟是极少数敢走正门来祭拜的人。其实也不是不能懂,毕竟他身后有五姓七望两?大世家,老皇帝就定北王的事早已和大世家们达成了平衡,郑衡之来祭拜并不会影响到什?么。

更?何况,在他这样恪守先贤言论,处处皆做到君子品行的人,怎么可能走角门祭拜。

既来,必要堂堂正正。

他甚至还带了丧仪,完全符合该有的礼数。

崔舒若以旁观者的目光瞧着,竟发觉,他大抵真的是言行合一的君子。这样的人,真真是可惜了。

为了避免再生事端,在看清来人后,他们就从那小道?又绕了出去。

等到出去以后,三人也不似之前的轻松笑闹,俱都沉默无言。

风霜如故,民生凋敝,国朝去路何在?

在一路的低气?压下,赵巍衡突然爆发,他一怒捶墙,“怎能如此,怎至于此?”

他紧紧咬牙,显然已气?到极致,“倘若我们能回?到并州,势必不能再蜷缩下去。人皆如此,上至帝王,下至世家,怎可对定北王如此,对武将如此?

长此以往,谈何打回?北地?”

不管赵巍衡如何气?愤,都改不了他们如今被困在建康的事实。

而且越是如此越不能着急,否则被老皇帝看出端倪,只?怕连现在的日?子都不好过了。他们毕竟是先皇后的娘家人,在老皇帝面前还有些情?面。

可主动离建康不能他们提,必须让其他人来,否则若是引起老皇帝的疑心就糟糕了。

等回?到齐国公?府,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