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负手而立。

夕阳西下,他一身常服,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陛下,谢小姐带到了。”小太监施了一礼,悄悄退下。

谢灵栀提着的一颗心在见到这道身影后,彻底坠落谷底,摔得粉碎。

这不是蜀王,分明是蜀王他哥。

果然,下一瞬,那道身影转了过来,容颜俊美,气度高华,不是张延之,又是谁?

谢灵栀双足似是被钉在了原地,强行压下掉头就走的念头,匆忙行礼:“参,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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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看来,今日赏花宴上,他是认出她了。

怎么办?怎么办?

谢灵栀思绪乱成了一片麻,努力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她对自己说:他既然没当场点破,肯定有他的用意。不要怕,不要慌,小心应对就是了。

“免礼。”赵晏盯着她,面无表情,语气却甚是玩味,“朕是该叫你薛姑娘,还是谢小姐?”

谢灵栀勉强稳住心神,尽量恭谨道:“都,都行。”

尽管已经接受了现实,可她的声音仍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这是皇帝,还是曾经假扮过她赘婿的皇帝。

“今天玩得开心吗?”赵晏神色淡淡,脸上看不出喜怒。仿佛两人仍在花溪村,在谈论一个极其寻常的话题。

谢灵栀稍稍放松了一些,忖度着回答:“能来宫中赴宴,自然是开心的。”

赵晏沉默了一瞬,又问:“你觉得赵昺如何?”

“赵昺?蜀王殿下吗?”

“嗯。”

谢灵栀思忖,自己肯定不能当着皇帝的面说他亲弟弟不好,必须得夸。

偏巧她紧张之际,一时也想不出太多的赞美之词,只能搜肠刮肚,一脸认真地道:“蜀王殿下出身尊贵,平易近人,相貌英俊,为人和善……”

说话之际,她偷偷去看陛下,只见那张熟悉的脸上并无满意之色,相反他面色沉沉,甚至还冷哼了一声。

谢灵栀顿时明白自己说错了。听说皇家关系复杂、亲情淡薄。莫非他对弟弟很不满?

于是她心念急转,匆忙补救:“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臣女和蜀王殿下毕竟只有一面之缘,对他也不甚了解。”

“不了解?不是和他在这里共处半个时辰,相谈甚欢吗?还不够了解?”赵晏嗤笑,目光锐利如刀。

——他今日在赏花宴上,只看见这两人一前一后迎驾。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还单独相处了很久呢。

谢灵栀心里咯登一下,头皮一阵发麻。

她与蜀王今日在此地说话,极其隐秘。他是怎么知道的?

转念一想,人家是皇帝,可能自有知道的途径。

不清楚陛下和弟弟之间的纠葛,但谢灵栀自忖应该分辩一二。因此,她诚恳道:“陛下容禀,其实也没有半个时辰那么久。是蜀王殿下饿了,让我帮他拿糕点来着。最多,最多不超过两刻钟。而且我们也……”

不等她说完,赵晏就冷声打断:“你想再嫁?”

谢灵栀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就跳到这里来了。她怔了一瞬,点一点头:“嗯,是要再嫁的。”

赵晏怫然不悦:“朕还没死呢。”

其实早在花溪村时,他就听谢小姐提过,待他走后,她再过几年会另找一个夫婿。

可现下听来,他仍觉刺耳,莫名的窝火。

不准

“我不能再嫁吗?”谢灵栀瞪圆了一双眼睛,不知这话从何说起。她小心翼翼地问,“我从前只听说成亲后不能再嫁,假成亲的也不能吗?”

因为他是陛下,就能霸道成这样?

赵晏面色不易察觉地一僵,惊讶于自己方才那句话的脱口而出。他无暇细究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只冷声道:“不能。”

“可是……”

赵晏心念微动,一字一字道:“谢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薛先生去世不满一载。你如今改成谢姓,又急着再嫁,是不打算为养父守孝了么?”

谢灵栀一怔,忙认真解释:“不是,我要继续守孝的,也没急着再嫁啊,我说的再嫁是指以后。”

难道是因为这个缘故?可这和他死不死的有什么关系?

“既然不急着再嫁,为什么还要参加赏花宴?还和赵昺相谈甚欢?”赵晏眉眼冷然。

真当他什么都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