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慕寒渊还有一个念头不曾对任何人提起——

乾门七杰里,除了她自己之外,唯有一人的画像不在那里。

睹物当思人。

那唯一不在的那个人呢?

是来不及,还是,他死之后,连他的画像,你都不忍多看一眼?

“……师尊。”

慕寒渊驻身,停在了茶楼外的树下。

他仰颈,望着树梢间,露出的二楼那个倚栏懒坐的红裙少女的侧影。

楼里灯火盈盈,和着月光落了她满身。

她独在红尘里,便叫他所厌漠的人间亦可爱可亲。

罢了,那些都不重要。

只要她在就好。

“……”

尽管没有得到丝毫回应,慕寒渊的眉眼还是温垂下来,眼尾点金小痣轻熠。

他一步踏出,气机将动。

忽地,耳边一声森戾低笑。

“当真不重要么?”魔音如蛊,似天涯似咫尺,“纵使,她所想救、所想见、所想留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你?”

“——”

慕寒渊身影骤止。

一两息后,他垂眸,望着自己心口透出的诡异微熠的星点,霜色覆过他清寒眉眼。

“……你果然还是出现了。”

重泉若有双鱼寄(三)

“看来,你已经察觉了?”

夜色中,那道低蛊的嗓音像是笑了,尾音里曳着几分戾然的愉悦。

慕寒渊抬手,按住心口。

他阖了阖眼。

无人能见,而独云摇曾见过一眼——他此刻所感知的心口正中,贯穿着一柄“不存在”的匕首。

如星光凝练,如神魂之质。

从葬龙谷离开后,醒来之时,它便一直在了。

“幻境里,那把匕首是你给她的。”慕寒渊低声,“那不是龙鳞匕。”

“知道又如何,你要去告状么?”

慕寒渊垂袖而立,那点霜意已从他眉间褪尽,此刻话声听起来也温和渊懿:“连显影都做不到,只能藏在翳影里、同我一人交谈的孤魂野鬼而已。你的存在有什么资格被她知晓。”

“——”

满城的夜色忽然翻涌起来。

远处月下的山林呼啸,光华骤消,悬于天际的清月被涌动的阴云吞没,如魔焰噬月,狂风骤起。

夜市里的行人不知所措地惶恐躲避。

而树下,人影幢幢间,唯独静立的慕寒渊一人能听到,那道潜藏在夜色中暴戾疯狂的声音:

“我若是孤魂野鬼、你又好到哪去!”

随耳旁戾然话响,慕寒渊听到了虚空里一声弦音如杀——

刹那之间,他识海中仿佛千剑尖唳,万鬼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