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师,现在你知道要怎么调整镜头了吗?”

程醒言刚聆听汪导讲授了二十多分钟的艺术理念,灵魂出窍后游离得有点远了。连忙回应道:“我还是不明白,那您到底想要拍出什么效果呢?”

“程老师我不想约束你的创作自由,我认为大家在缪斯面前都是平等的。而且你还是褚总推荐给我的人,履历也不错,我完全相信你的专业水平……”

虽说汪导向来喜欢弯弯绕绕地讲谜语,但今天也格外客套了些,做完长长一串铺垫,方才批评道:“但是呢,我希望我的摄影师能和我共鸣,明白我想要表达的意思。像你今天拍的镜头就扭曲了我的想法。”

程醒言直白道:“听不懂。”

汪导冥思苦想一番,又试图和他解释:“我希望角色互动要有紧凑感,相反他们后边的景要尽可能空旷。你现在的镜头重点可能落错了,角色不突出,景反而收得太窄。当然我是说可能错了,你可以继续保留你的想法。”

程醒言放弃和汪导沟通了,干脆再一次研究起分镜手稿,“知道了,我试试把定焦换成换24 ,改手持摄影,俯拍角度。这样行吗导演?”

汪导猛一拍掌:“当然可以啊!你想怎么拍就怎么拍,这种细节问题不需要经我同意。”

程醒言:“……”

离奇,相当离奇。如果恐怖片进展到出现异常现象这一步,比如半夜人形玩偶变换位置,空荡荡的楼梯间传来脚步声,那代表主角离死不远了。而程醒言继续保持着主角特有的乐观,愣是没主动摸索摸索原因。

程醒言准备安排李校然搬镜头箱,最好把那一全套设备统一搬来,换到汪导满意为止。等了近半小时,李校然才终于从财务室回来,手里纂着一沓被折角的发票,整个人看起来像也被折了角。

程醒言不忍心这时给对方派活,正决定自己去把镜头箱搬来,李校然恳求他:“程老师,你能不能帮我去报销?那群制片也就对你态度不错。”

程醒言随口说:“可以是可以。但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我刚进组的时候去领报销,她们那小脸也是结冰的。”

“有什么奇怪的,你刚来还不清楚你什么身份呗。”李校然却丝毫没觉得惊讶,“你不是跟她们领导……呃,关系比较近吗?”

程醒言心底一紧,他预感到肯定没什么好事,连忙追问:“什么叫关系比较近?”

他的困惑让李校然迟疑起来,支支吾吾一阵子才回答:“我听林锐说是,一种不那么纯洁的金钱关系?”

对方的回答是相当之委婉,而程醒言竟然听懂了。因为他回想起来早在进组以前,褚晏清就说过要以包养的方式“照顾”他,现在只算说到做到而已。

程醒言接着问:“你还听说什么了?”

褚晏清是制片组的领导,那他也算李校然的小领导,李校然只经历了短暂的内心挣扎,便一五一十地向他交待了个清楚。

程醒言听罢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去他/妈/的纯属扯淡。

他前男友虽说现在混得人模狗样的,刚跟他在一起时也只是血泪斑斑的底层小制片一枚,一周加班八天才拿万把块钱出头的死工资,哪有什么当金主的资格。除了瘸着腿尾随他三公里路,攒俩月工资送他一台新设备,还能做别的不成?

但剧组向来是制造流言的宝地,褚晏清随口一提就能成真,他却极难证伪。

“知道了。”程醒言心底已经历过迅猛的火山爆发,留下冷却过后的一地余孽,面上反倒异常平静了,“我去给导演换镜头。你先解决你的报销问题吧,别想了,我也没办法帮你。”——褚晏清在市区找了家顺路的饭馆,将晚餐打包带回剧组。

他对此解释为谨遵医嘱,按时吃饭。毕竟如果不是和程醒言有约,他的一日三餐会混乱许多,总是等到觉得饿时才会凑合几口。尤其躯体化严重时会出现吞咽障碍和胃痉挛,吞咽食物也成为一种折磨,相比起来还是饥饿更易忍耐。

像今天这样遇上爱踩急刹的司机,俩小时车程差点要把胆汁和胃酸搅合均匀了,放以前他大概率也会什么都不吃,免得晚上又要狠吐几遭。

程醒言一点没有接触那只打包袋,示意他不要拆封直接拿走,“你还是送给制片组值班的小姑娘吃吧。顺便叫她们下次还是多骂我几句,不必那么客气。”

褚晏清没从晕车的难耐感中缓和过来,头脑昏沉得挺狠,精神每要清明一点便又被反胃感冲散。而程醒言看起来神情还算平缓,他又记挂着要跟对方一起吃点东西,没能立即产生危机感,“你不喜欢这家么?下次可以提前告诉我。”

程醒言自顾自往片场外走去,背影轻飘飘道,“换个地方吧,我不想让人看见我跟你待在一起。”

褚晏清默了默,勉强将涣散开的精神攒成脆弱的一束,才跟着对方去了。

程醒言接着提了个他预料之外的要求:“我要看你以前和我的聊天记录。赶紧发给我。”

褚晏清胃里的痛处拧动起来,“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