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是跟着周千乘一起来的,周云际不知道他是自己想来,还是周千乘让他来。总之他最后时刻出现在来缅独立州的飞机上,安静坐在周千乘身后。直到落地,都没看周云际一眼。

或许以后,他再也不会看自己了。周云际想。

到达缅独立州的第一天晚上,周千乘总算忙完工作,他已经一个月没见苏沫,想得紧,想和苏沫说说话,却被苏沫安排在周云际房间里见面。

周云际见着周千乘很紧张,他挨得苏沫很近,有点局促。三人围坐在一起,气氛有点奇怪,满肚子话要说的周千乘也头一次词穷。

苏沫却很自如。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婚礼手册看,并对一些当地习俗发表简短看法。

“云际,明天仪式上不要紧张,也不用害怕,我们都在,你跟着流程走。”苏沫声音很软,认真看着周云际,试图给他一点安慰。

周云际机械地点点头。

苏沫瞥了眼一旁正襟危坐的周千乘:“你还有哥哥呢是吧,别怕。”

说到这份上,周千乘只得接上,说了几句“结婚之后好好生活”“有不开心就往家里打电话”这类应景的话。

他没说过这种话,也没参与过这种“温馨”的家庭时刻,说话的音调平稳,但表情有点别扭。没想到周云际听完眼眶就红了,他怯怯地看着周千乘,低声说:“谢谢大哥。”

周千乘心下有轻微动容。

印象中这个不起眼的所谓堂弟很少出现在人前,周千乘甚至没正眼看过。他见了人也总是缩着脖子唯唯诺诺,除了皮囊尚可,没一点可取之处。这孩子喜欢顾望,周千乘是知道的,毕竟对方表现得太明显了,藏也不会藏,只差把一颗心拿出来让别人看。

周千乘问过顾望意思。万一顾望也喜欢周云际,他还要想办法安抚顾望。他甚至准备了两个不错的oga,打算在周云际婚后送给顾望。但顾望表现得没意思,这样最好,省得麻烦了。

在他眼里,周家人的婚姻和公务事件差不多——当然他自己的除外。原本他是一直这么认为的,但看到周云际这么惶恐不安的样子,他也有点心软,况且苏沫看起来很想要安抚周云际。

于是他说的那几句应景的话里,多了点真情实感,希望苏沫能听得出来。

苏沫对他的表现应该还算满意,脸上笑容柔和了些,让周云际好好休息,然后和周千乘出了房间。

周千乘送苏沫到房间门口。他很想跟进去,但苏沫堵在门口,和他说“晚安”,摆明了不想让他进来,也不想再多说。

“沫沫,我春节留了几天假期,到时候去云城找你。”

苏沫一只手扶在把手上,微微侧着身看他:“我过年要去找我妈。”

周千乘想了想:“那我陪你一起。”

“不合适吧。”

“那到时候再说。”周千乘含糊着说。他不敢逼苏沫太紧,话留了活口,但打定主意,无论苏沫去哪里过年他都会跟着。

周千乘要做什么,苏沫自忖拦不住,干脆懒得理他,刷开门进房间。

第二天上午有个小型的祈祷仪式。周云际一早就被若莱家从酒店接走,他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定,临上车前回头看了苏沫一眼,苏沫冲他点点头。

总会有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这一天。周云际坐在车里,任由司机将他带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祈祷仪式在若莱家的宗祠内举行。周云际被拉进一个房间,各色人员进进出出,给他换衣服,做妆容,手腕和脖子都戴上沉重的象征着若莱家族的徽章首饰。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工作着,很安静,没人说话,他仿佛掉进一个完全陌生的异世界,像个木偶任由摆布。

全部整理完,大家又都陆续退出去。最后一名工作人员悄悄关上门,房间里只剩一片寂静。

没人和他说现在要做什么,下一步该做什么,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慌乱无助像荒草一样丛生。他试着站起来,不敢碰到身上那些繁重的装饰,慢慢走到窗前。这里是六楼,楼下有一片很大的草坪,看不见人。

他又慢慢挪到门口,轻轻开了门。门外还有一个大房间,陈设华丽,他走出去,转了一圈,还没想好要干什么,突然门口传来响动。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地躲到层叠堆积的窗帘后面。

门被推开,听脚步声进来的是两个人。

先是说了一会儿话,工作上的事,婚礼上的事,年轻些的声音是即将和他举办婚礼的alpha若莱曜,苍老一点的声音听着像是若莱曜的父亲若莱鲁尼。

除开在周家那次,周云际还没单独和若莱曜见过面。他这次来,缅独立州总长和若莱家族一干人等在机场,他站在周家人后面,只是匆匆瞥了眼若莱曜父子,就被人群簇拥着往前走,被动接受着所有安排。

若莱鲁尼又叮嘱了儿子一些事,谈话即将结束时突然想起来什么,说:“他和那些oga不一样,结婚后你收敛点。别的我不管,人不能在我们这里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