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答其实很简单,哪怕是哄骗小孩的随意回答一下也可以,但是何野没有这么做。

何野开始回想和沈培风在体育馆里的那天。那天他有点伤心,但想了想,他又劝自己忘掉,伤心的人活不长,他很惜命。

于是他很郑重地张开嘴唇,空调的冷风从他唇齿间转了圈,舌头上翘,剐蹭了下上颚,最后归于平静。

他说:“我相信。”

这三个字的威力,在姜山心里,不亚于“我爱你”。

是刚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朝阳,是教堂里虔诚的祷告,是公园里跳着华尔兹的年轻男女,是医院里刚出生婴孩的啼哭。

一切昭示着希望。

姜山开始相信和期待那个春天。

◇ 劫后余生

八月的风很热,日落很晚,教工学校食物中毒一事结束后,姜山的飞机向着余晖出发。

何野从上海回来后,坐在离公司不远的公园的长椅上,心情很空落,大脑也很迟缓。

他看着面前沿着河边新做好的蓝色跑道,有很多成双成对的人从他面前经过,有些是情侣,有些是朋友。

只有他是一个人。很可怜,但是周围没有人注意他。

果不其然,他坐在这里没多久,姜山雇用的保镖就打了电话过来,询问他在哪儿。

何野说不用,他很快就到家。

刚回到家里,跟对门保镖打好招呼,他有点饿,拿出手机点外卖。

在未结识姜山前,他要是回家晚了,都是点点儿外卖吃。

附近有一家他以前常吃的家常菜,等外卖送达时,他打开盒子,发现这个味道让他很不舒服,有一种很奇怪的排斥感。

他站在桌子边,呆呆地盯着饭菜,一直等到它彻底凉透,他还是一口未动。

不过倒了确实浪费,他拿起盒子准备放进冰箱,结果他的厨房间,已经完全被改造成了有姜山风格的样子。

他从前进厨房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他放置刀具的架子被调高了,抹布悬挂的位置、调料的摆放位置以及放蔬菜的地方,这些姜山还在这儿的时候,他根本没注意过。

何野表面很平静地走到冰箱面前,突然发现保鲜区冰箱门上贴着一个翘起角的标签。

上面是用很飘逸的字体写的一句话:别又忘了开电饭煲,里头有好吃的。

何野读着读着,一下子连表面的镇定都维持不住,他开始皱眉,鼻尖酸涩。

电饭煲里果然有温着的饭,是姜山新学的豌豆咸肉饭,何野拿起饭勺,盛了满满一大碗,就坐在客厅里吃了。

入口的饭有点湿咸。

工作日何野忙碌得很刻意,在处理完公务后,他又去教工学校探望小孩子们,检查一遍厨房电器。

从教工学校出来,保镖载着他和江助理抵达嘉兴市新建立不久的汽车分厂区,这里原来是一个大型的电子设备制造厂,因为经营不善,现在已经把厂子折价卖给杭科集团。

看着工人们搭建厂内设备,杭科在越来越好这个事实,振奋人心。

跟在他身旁的江助理也挺高兴的,一向被称为闷葫芦的他,今天和何野说了许多话。

何野侧过头看他一眼,说:“你最近兴致不错,遇到好事了?”

“是的何总,我爸术前状态不错,后天就要动手术了,医生说他会好的。”江助理腼腆地冲何野一笑。

何野听到这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微沉了下,紧接着很快扬起浅淡的笑脸说:“一定要好起来,这不是什么大病,对不对?”

“对的,一个小手术而已。”江助理认同道。

何野抬臂看表,现在三点不到,开回杭州市区大约还要一个半小时,何野便拍了拍江助理的肩膀,说回去了。

等进入市区,天有点暗下来的征兆,偶尔有几条繁华的街道会亮起路灯。

“晚上有事吗?我请你吃饭。”何野坐在驾驶位后头,对着身侧的江助理说话。

江助理摇摇头说没事,又说了句好。

何野的汽车开进一家很老的刺身店附近的停车场,这家店虽然很偏僻,但是停车场爆满,还得排队。

“老板是我初中同学,他爸传给他刺身手艺,很不错,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何野说道。

江助理跟着何野进店,老板给他们带进顶楼包厢,等了没多久,各类刺身一盘盘地端上来,放在还冒气的冰盘上。

第一道北极贝就滋味极鲜,江助理忍不住埋头只关注着吃。

何野沉默地盯着他吃东西。

何野给江助理开的薪水不算少,但江助理来上班之前欠了很多钱,薪水大多用来还债。

两个人都不是那种饭桌上喜欢吹牛说话的,就索性谁都不说话,吃了快一半的时候,也不知道谁先起的头,聊起了江助理父亲的事。

江助理又冷了下来,很犹豫地抬头看了何野一眼,说:“何总,我可不可以申请调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