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拉一阵狂笑后,又泪如泉涌:“她也不见得有什么大的过错。她虽然背弃了我,但还没去爱别的男人。她本来心地单纯而贞洁,误信了别人对我的诽谤。可以肯定,别人在她面前,说我参加这次该死的战斗,是有意寻找机会刺杀她哥哥。甚至说我居心不良,盘算把她哥哥杀死,让她成了那豪门巨富的唯一继承人而我竟那样蠢,让她被敌人迷惑了整整十五天。应该说我如此不幸,是老天剥夺了我对生活的识别能力。我这个人太惨了,太贱了。我的生命对自己和他人,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此时,年轻的尤拉忽然产生了一种少有的想法:他骑马奔向大海,海浪已经扑到了马蹄上。他真想驱马入海,离开这受苦受难的人世。世上唯一让他感到幸福的人已经背弃了他,他还怎么活下去?但突然,他又产生出一个念头,放弃了寻死的想法。

他想:“我现在受这点痛苦,与死后的痛苦相比,又算得上什么?现在她对我已经很冷淡,我死后她会更加薄情。我会看着她扑向我情敌的怀抱,这个情敌可能是罗马某个公子少爷。魔鬼为了折磨我,总要千方百计安排一些最残酷的场面。这是他们的职责。因此,我即使死了,也无法忘记艾蕾,对她的爱情将有增无减。因为这是上帝惩罚我的最有效的办法。”

为了驱散这种求死的邪念,尤拉开始虔诚地背诵圣母经。过去,念圣母经的晨钟敲响时,他曾那样傻,作出了那种决定,现在看来那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出于对圣母的敬畏,他不敢想得更远,也不敢把心思全部表露:

“如果说我铸下终生大错,是由于圣母的感召,那么无比公正的圣母,就不应该赐予某种转机,使我重新得到幸福?”

想到圣母会主持公道,他渐渐有了信心。他抬起头,看着对面挺立在阿尔巴罗城和森林之后的郁郁葱葱的卡维峰和那座神圣的修道院。正是修道院念圣母经的晨钟,使他作出了他现在称之为不幸的一时糊涂的决定。然而,圣地出人意料的优美风景给他以慰藉。

“不,”他嚷起来“圣母不可能抛弃我。既然艾蕾是我的妻子,她的爱情准许她这样做,我的男人的尊严也愿意这样做。那末听到她哥哥的死讯,她就会想到我和她的夫妻关系。她会想,我和法彼沃战场相遇是命中注定。而在这之前,她早就属于我了。法彼沃比我大两岁,精通武艺,孔武有力,远胜于我。有千万条理由可向我妻子表明,这场格斗根本不是我挑起来的。她可能还记得,她哥哥用火枪向我开枪,我也没有记仇。记得我从罗马回来,第一次与她幽会时,我对她说:‘那有什么办法?他是为了维护家族的荣誉。我不能责怪一个做哥哥的。’”

出于对圣母的笃信,尤拉又生出了希望。他策马上路,几小时后,回到了自己部队的驻地。他见战士们荷枪实弹,走上了从那不勒斯到罗马的大路,准备从卡散岭经过。青年上尉换了一匹马,与战士一块走。那天没发生任何战斗。尤拉也没问行军干什么,这点对他并不重要。他一置身于士兵的领导位置,便对自己的命运有了新的认识。

他想:“我真是大笨蛋一个,我完全没理由离开卡斯特罗。艾蕾可能不像我气愤之下想像的那么坏。不,她不可能不属于我。她的心灵是那么天真、纯洁。她的初恋之情就是出自她的心灵。她对我充满了诚挚的感情。她不是曾多次准备与我这穷光蛋私奔,去卡维峰找修士为我们主婚?留在卡斯特罗,我怎么也得与她再见上一面,跟她讲讲清楚。我真是感情用事,使孩子脾气!上帝啊!要有一个朋友当时提醒我一下多好。只隔二分钟,同一件事就有了两种认识。”

这天晚上,当队伍离开大路返回森林时,尤拉去见亲王,请求让他再去亲王知道的地方待上几天。

亲王叫道:“见鬼去吧。你以为现在是跟我耍孩子气的时候吗?”

一个小时以后,尤拉又出发去卡斯特罗。在那里他找到了手下的人。上次他傲气大发,丢下艾蕾而去,现在他不知怎样给她写信才好。头一封信只写了一句话:“明夜愿意见我吗?”

她的回信也只一句话:“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