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官员皆提步下跪,对着李忧民磕头道,圣人息怒,圣人息怒啊。

今日你们便在这里跪着,等想清楚想明白了,再来紫宸殿回朕的话,你们究竟是想要一部什么样的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天下?李忧民说罢便带着起居郎白傲杀拂袖而去。

政事堂中朱紫华服、高官显爵乌压压跪了一地人,天子雷霆之威,无不让公卿胆寒。

不过半刻钟,便已然有年老体虚的大臣支撑不住,踉跄得往旁边倒去,小内侍连忙扶政事堂诸公起身,又唤他们去廊下用午食歇息。

那搀扶孟追欢的小内侍低语道,小孟舍人,圣人传你去蓬莱殿与皇后、小皇孙一同用午膳。

孟追欢轻轻应声,待政事堂中都空落了,才由内侍领着往内廷蓬莱殿的方向而去。

殿中尚未开席,她一入殿,李忧民就将抱在他怀里的李钦训往地上一放,宇文飞燕蹲下去对着李钦训指了指她的方向,阿训,你阿娘来了。

李钦训已然胖了好几圈,穿着个绛紫缀珠的翻领胡服便蹬着小步子往孟追欢怀里撞,孟追欢蹲下去,不甚熟练地拍着她那表弟的后背,阿训长大了好多,阿娘都要抱不起了。

你是不是在说我胖,不许说我胖!作势李钦训便要用肉手打她的嘴。

孟追欢反应不及,直到宇文飞燕走过来将李钦训的手攥住,阿训,这是你娘,你怎么能打她呢?

李钦训撅起了小嘴,为何她是我娘我便打不得了?祖父说了,全天下的人除了他,我都打得!

宇文飞燕无奈地叹口气,将眼前的小肉球推走,那你便去找你皇祖父吧!

李钦训扭过头便跑了,孟追欢悄悄对着宇文飞燕饱含歉意地笑了笑,小儿顽劣,叨扰娘娘了。

养谁的孩子不是养呢?宇文飞燕微笑着制止了孟追欢行礼的动作,她掩嘴道,太上皇也该长成似阿训一般大了。

孟追欢骤然听到太上皇三个字,瞬间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宇文飞燕伸手扶她稳了稳身型,欢娘莫要忧心,你表弟如今在太极宫中衣食无缺、身体康健,元昭仪打理内庭,将他照顾得很好。

孟追欢深吸一口气,看来宇文飞燕已然是知晓了,她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多谢皇后娘娘。

孟追欢被小内侍带着用玫瑰花水净手后,这才坐到了黄花梨长桌的最末端,待李忧民动了筷子后,她才敢下箸。

半晌无话,却听李忧民夹了一片通花软牛肠却不入口,只是悠悠地看着她,小孟舍人可知道今日我为什么罚你在政事堂和那些反对变法的人一同跪着吗?

宇文飞燕搓了搓手中的锦帕,提起裙摆便欲离去,后宫不能干政,臣妾先退下了。

谁想和你一个糟老头子一起吃饭啊。

阿燕没事,你听不懂的。李忧民伸出手将宇文飞燕拉了回去。

宇文飞燕轻叹一口气,和他牵一下手,她噩梦能做半宿。

李忧民瞥了一眼孟追欢,孟追欢这才开口道,是因为臣没有驳斥程中丞。

怎么?一个御史中丞就将你吓破了胆子,连嘴巴都张不开了?

因为臣以为,便是诸葛再世,也不能驳倒程中丞。

李忧民放下象牙筷,正色道,说来听听。

程中丞当真不知道民生维艰?当真何不食肉糜吗?不过是他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他的脑袋。

孟追欢了然道,郑相公的学生,均是来自北方的豪强大族,就算不是本枝,也是沾亲带故的远房。这些人族中多强夺土地、谎报田亩、偷逃赋税之事。利益当前,谁又肯服软呢?

李忧民捏了捏太阳穴,那孟舍人以为该如何办?

孟追欢正欲开口,却听这时候,宇文飞燕放下碗筷,认真地对李忧民道,我听懂了,你凭什么说我没听懂?

李忧民却不理宇文飞燕,还是看着孟追欢,势必要她想出个法子来。

孟追欢扭头看着宇文飞燕,皇后娘娘以为该如何办呢?

我听着你们说的程中丞,做的事情和后宫里争宠爱、争位份的妃子并无不同!

李忧民却是不屑,朝廷中理政议事的大臣,如何能和天天拈酸吃醋的妃子比?

孟追欢笑眼盈盈地看着宇文飞燕,皇后娘娘不如说来听听。

宇文飞燕不顾李忧民,便掰着指头数道,承欢殿中分别住着刘美人、萧才人、冯宝林,他们却经常抱团欺负宠爱比较多的王美人。

李忧民打断宇文飞燕,什么叫宠爱比较多的王美人,朕根本都不记得这是谁了。

宇文飞燕疑惑道,你昨天不是还在自雨亭前看王美人荡秋千了吗?

什么叫看她荡秋千,是她占了阿训的秋千,害阿训没有秋千玩了,我让她起来,李忧民摇头道,再说了,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王美人。

这不重要!宇文飞燕夹一块儿肉就要堵住李忧民的嘴,然后我便升了刘美人为婕妤,又将圣人每日垂钓的时间地点都告诉她,这样她日日都可以见到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