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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明沉默着把饭用完,吃过两盏茶,闲聊了一些营州治水之事。
工部的白公还在营州做春汛防治宣讲之事, 他是提前赶回, 向陛下禀告云云。
两盏茶的功夫,谢景明便谢过张枢密使且告退。
张枢密使还要挽留, 他便道:“公事为重。若不是归来恰逢夕食, 不忍叨扰陛下用膳,湛亦不敢应约。此番再耽搁, 天色便要向晚, 该影响陛下歇息了。”
对方这么说,张枢密使倒也不好勉强, 只得互相行礼作别。
谢景明拿回素色伞,出得潘楼,向西行至左掖门, 走过长庆门到银台门,再继续向西折,入垂拱殿门, 拜见天子。
唐匡民搁下笔,虚空抬手将人请起。
“谢卿不必多礼,详细说说营州水患之事。”
谢景明将早已做好的文书, 往上递呈, 并将诸事口述一遍。
李定州要刺杀他的事情,他并无确凿证据,便只说路上遇了刺客, 可知营州防守稍有松懈,须得加强云云。
唐匡民龙心大悦, 拉着他的手臂,让御医前来为他治手。
他则坐在旁边,一脸心疼臣子的模样,弄得老太医额角冒出大汗。
治完伤,唐匡民又拉着谢景明,说了些“谢卿辛苦一趟,全心为民,朕心甚喜”、“往后新政诸事,还需谢卿继续辛劳,不必忙叨其他”、“有空便好好歇息,莫要忙坏了”云云。
谢景明低首垂眸,点头应着:“谢过陛下关心。”
眨眼戌时到。
风静止,细雨停,躲藏一日的太阳,这时跃出来,用那已沉入半边山的腐朽身躯,铺出满地残红。
这残红不知是被晦暗天色染了一层灰,还是怎么回事,透着一种不新鲜的朱红色泽。
仿佛一块割了好几日的坏肉。
谢景明揖礼退出垂拱殿,往政事堂方向走。
唐匡民透过只开一线的窗往外看,见那紫袍身影,宽袖轻摆,整个浸在灰蒙血色之中,很快便消失眼前。
他将窗彻底推开,让暗沉的残红铺展进来。
“内侍监,让张枢密使来见我。”
陈德赶忙应道:“是。”
黄昏短促,夜色展开,无边的沉寂连同夜幕降临。
此际孤月浅薄,无星相伴。
谢景明端坐桌案后,将积着的公文一本本审阅。
傅侍中瞥一眼他那鼓起来的左手手臂,哼了一声:“谢侍郎还真是为国为民,不辞辛劳,才刚刚从营州赶回来,身上带病亦不忘公事。”
他此言语气讥诮,带着嘲弄。
谢景明却像是完全没听出来一般,语气毫无感情起伏,应上一句:“谬赞。”
“你!”傅侍中被气得想拿文书丢人。
沈昌赶紧跑过来,夺下他手中文书放回桌上:“傅侍中,切莫冲动。”
谢景明两字把人惹毛,自己倒是毫无所动,提着笔细细批阅。
傅侍中甩开沈昌拉住他的手,正了正自己的衣冠,气呼呼坐下,压着怒气批阅案上文书。
对面另一位侍中,由头到尾都没抬首看上一眼。
戌时末,沈昌案上事务办完,准备归家去,唐匡民却负手而来。
没有办法,他也只能继续坐下,陪着念叨“农商”两事迈上正轨后,“工事”与“军事”的整改。
这都不是什么小事,一直商议到亥时过,依旧各抒己见。如同沈昌这样的官场老滑头,便只言“这事儿挺好,但是如何整改呢”云云,再提出其中面临问题,抛给其他人。
眼看就要月色西斜。
唐匡民只得道:“此事交由谢卿斟酌,先拟定整改的事项,我们再来商议。”
他的意思已然十分清楚,“工事”与“军事”的整改势在必行。
谢景明行礼回道:“臣遵命。”
“好了。”唐匡民将自己不虞的神色藏去一半,剩下一半用以震慑,“此事改日再议。”
他猛然起身,拂袖离去。
政事堂诸位跟着站起,躬身行礼:“恭送陛下。”
暮春凄清的夜,又下起了迷蒙细雨。
已然疲倦难顶的诸位朝臣,也拿走檐下挂着的青伞,匆匆往外走去。
谢景明没拿官员所用的绢丝青伞,依旧用自己那把素伞遮盖头顶,往外走去。
长文长武驾车前来接他,车前挂着一盏气死风灯。
见到谢景明出来,长文赶紧跳下车:“侍郎,赶紧上车换药。”
他“嗯”一声,将素伞交给长文,提着衣摆上车,将青竹圆袍衫放到一边,换下朝服,着一身墨蓝圆袍衫。
“走潘楼大街,买些吃食再回。”
长武低声应:“是。”
马车辚辚,向东而行。
潘楼大街尚未灭灯,门前人来人往,依旧喧嚣。
长武将车赶到巷子口,着长文前去买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