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娟把脸上的痕迹擦干,回头笑看她:“你不是和那些人已经谈判好了吗?应该说我运气好遇到你,才能换到这个新地方住着吧,你不求我感激?”

姜予安蹙眉,摇了摇头:“我只是表明了我的身份,他们最后会怎么做,我并不知晓。所以……还是很抱歉。”

说到底,那大胡子听了她的话之后离开,也不一定是去认证她的身份,可能更多的是权衡利弊。

是站队。

甚至很有可能站在傅老爷子那边。

毕竟傅家如今依旧是不容小觑的存在,别人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傅氏只是与从前相比正在走下坡路,可不代表傅氏的荣光尽数消散。

为了她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得罪傅氏,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

再者,傅老爷子那边也提供了完美的思路——把她交到傅聿城从前得罪过的人手上,即便她死了,那也是有因有果,与他们是没有关系的。

胜算在对方手上。

当然,这也不代表她全然没有机会。

毕竟傅老爷子如今也一把岁数了,大胡子行动前也得考虑考虑后果。

倘若这老东西不知道哪天走了,他们未必能够遭受得住后来的报复。

即便把意外推卸到仇家恩怨上面,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们经了手,一旦最后要全部追究,谁也逃不掉。

所以本质还是在赌。

姜予安可不管给自己百分之百的胜算。

王素娟倒也没有在意,轻轻笑了声:“无所谓,我先前就和你讲过,走上这条路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哪怕我的结局如何,你都不用说抱歉。”

顿了顿,她又说,“对了,能不能祈求您一件事情?”

她后腰抵在洗手台的边沿,忽地开口问。

“我?”姜予安诧异。

跟着笑了,“我自身难保,你确定要和我说这种话?”

她望着对面的女人。

此刻她妆容已经没有那么精致,因为流过泪又拿水擦过,口红的颜色都已经褪却,看起来气色并不大好。

但大概是经历了诸多事情,气质依旧从容。

王素娟偏了偏头,笑着,“哪怕自身难保,您本事应该也比我要大。我也不是求您别的,就是希望如果我真的遭遇了意外,希望您能帮我把我和我哥哥的骨灰带回国。也不用埋葬在我的故乡,只要是国内就行,随便一个地方就可以。”

姜予安扬了扬眉,“这么悲观?我看你还年轻,考虑这些会不会太早了?”

对方目的在她身上,她尚且都没有想过就此了却自己的生命。

难以置信,面前化着精致妆容的女人竟然会想到这一步。

且听她从前的那些过往,虽然艰难了些,可她也从来不曾放弃过。

明明坚韧无比,却又悲观至极。

早做打算罢了

“早什么?世事无常,人活一世难逃一死,早做打算罢了。”

王素娟语气无所谓。

倘若这会儿能有一支烟的话,想来这番话吐出来会更有滋味。

可惜这空荡荡的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只能徒留女人的叹息。

姜予安默了默,“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倘若足够幸运,我会帮忙让你平安带着你哥哥回国。”

这下轮到王素娟诧异。

姜予安扯了扯嘴角,“相逢即是缘,如果我有能力的话,愿意伸手帮助真诚的朋友。不过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把话说太满,能不能做到,可不一定。”

王素娟也冲她笑了下,“那就祝你我……都平安吧。”

可以苟活,谁又愿意做最坏的打算呢?

她向一个才待在一起不过一天的人提出这样的请求,无非也是自己没有后路。

另外啊,她这一生的遭遇,好像每一次留有余地的时候总是有错路,非得把面前的巨石搬走,在以为面前是万丈深渊的时候才峰回路转。

那么不如她一开始就把自己代入到最差的那一条路上。

姜予安倒没有她那么悲观。

她在思考,倘若这一场赌局她输了,她该怎么逃生。

把性命托付到别人手上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哪怕真的走到最后一步,她也绝对不会让自己葬身他人之手。

姜予安站在轮渡的窗边,厚重的玻璃外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因为轮渡的行驶荡漾出巨大的波涛,在深不见底的海水里翻涌。

她目光延展,看着无边无际的海水似在发呆。

大概是觉得无聊,王素娟忍不住找她闲聊,问:“哎,你是哪家大小姐?他们要是求财的话,应该很容易把你给放了吧?你怎么会那么悲观?”

姜予安没转身,“你怎么敢断定他们是求财呢?万一是我得罪了人,他们非得要我的命呢。”

“不至于吧?国内再怎么得罪人,应该也不至于起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