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南后来时隔多年想起当时的情形还是会心惊胆战,因为进山的公路都裂了,车开不进来,最后是直升机进来救援的,郁嘉木在废墟里被压了一晚上,凌晨三点被挖出来,满身都是血,已经昏迷不醒了,又用直升机送到医院。

祈南一路陪着,他害怕的直发抖,但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掉,现在程先生只能靠他了,他必须得稳住。

到了医院,郁嘉木直接送去了手术室。

祈南则拿着从程先生身上摸出来的钱包去办就诊卡。

“身份证。病人的身份证。”挂号处的工作人员说。

祈南手上还沾着血呢,哆哆嗦嗦地打开郁嘉木的钱包找身份证,抽出来,没拿稳,掉在地上。

祈南弯腰捡起来,照片是同一个人,可上面的名字是……郁嘉木。

出生年份也比程先生晚了七年。

祈南怔了下,又打开钱包,还有一张身份证,写的名字是程嘉木。是他认识的程先生。

他把程嘉木的这张先递了过去。

“你这个……不对啊。”

祈南脑子一片空白,哦了一声,木木地把另一张郁嘉木的身份证递过去。

“好了,办好了,给你。”

祈南接过就诊卡,回到手术室外,在冰冷的椅子上坐下,脑袋里一片木然,他抬起头,看着急救室上的红灯。

活下来吧。

……先活下来再说别的事。

郁嘉木先是被送去了最近的一家县城二甲医院,抢救过来以后,祈南出钱,转到h市的三甲医院。

祈南给他的就诊卡里存够了足够的医药费,用郁嘉木的指纹解锁手机,联系了他的妈妈,刚开始他妈妈差点还以为是诈骗电话,收到郁嘉木躺在病床上的照片才相信。

郁兰大清早接到电话,都快吓哭了:“怎么回事?嘉木怎么会进医院?很严重吗?伤到哪里了。”

祈南说:“他的朋友约他去旅游,碰上了地震,他为了救他的朋友,回了房子里,受了伤,现在在x省第一人民医院,目前是抢救回来了,但是还要做骨折的手术。”

然后祈南又冷静地通知了郁嘉木的同学,告诉他们郁嘉木遭遇意外的事情,让他们帮忙向学校请假。他的同学很关心他,连连答应之后还问了郁嘉木在什么医院,说要来看他。

做好这一切,祈南坐在郁嘉木的床边,想到那时候郁嘉木刚从废墟里被挖出来,神智已经有些不清了,但还没有昏过去,第一句话就是问:“祈南……还有人,还有人在房子里……快去……”

“你放心,人都救出来了。”

郁嘉木闻言才彻底晕了过去,祈南就在不远处听见,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而现在,他反倒半点泪意都没有,祈南愣愣地看着手上的那张身份证。

郁嘉木,男,年龄十八岁零两个月……啊,可真年轻,虽然他以前也觉得程先生看上去似乎比他说的年纪要更年轻,但也没有想到,他实际上竟然只有十八岁。

才十八岁。

这样的话,意思就是他们认识的时候,他都还没有十八岁吧?

还未成年呢。

我这是在犯罪了吧?祈南麻木地想,我居然和一个才刚满十八岁的孩子上床了吗?

与其说是难过、恶心、自责,这些感觉他目前一概都没有,他只觉得快喘不上气来了,什么都思考不了,茫然,不知所措,被一种不真实感给勒住脖子,然后是剧烈的排斥感……他不想相信这是真的。

——他被骗了。

祈南一整晚都没有睡觉,就坐在郁嘉木的床边,拉着他的手,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他想,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牵程……不现在已经不能称呼为程先生了,那该怎么称呼呢?还是,还是叫嘉木吧,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牵嘉木的手了。

祈南呆坐了许久,大约十点的时候,祈南忽然听到了外面有人在问护士:“请问郁嘉木的病房是在402吗?”

是个女人的声音。

郁嘉木这个名字有点陌生。

祈南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郁嘉木的家人朋友到了吧?他赶紧要站起来离开,可是郁嘉木明明在昏迷之中,却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祈南硬是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给他掰开,才得以逃脱,——推门声已经响了起来。

来不及了。

祈南退了一步,走到隔壁靠里的病床边上,把帘子拉上。

他从帘子的缝隙悄悄往外看,不是郁嘉木的妈妈,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稚嫩漂亮,见到病床昏迷不醒的郁嘉木停下脚步,红了眼眶。

祈南觉得像是有千万根针扎在他心尖上。

那个女孩子问护士:“没有别人在照顾他吗?”

护士说:“刚才送他来的朋友还在,可能现在已经走了吧。”

祈南没说一句话,悄悄躲在帘子后面,他看着那个女孩子还去兑了温水,拿毛巾给郁嘉木擦汗,她那么年轻漂亮,和郁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