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锦书取完糕点,裴季泽正准备出发,管家来报:“许侍从来了,说是有要事。”

裴季泽沉吟片刻,吩咐管家,“将许侍从请去春晖堂。”

一刻钟的功夫,许凤洲出现在春晖堂书房门口。

从前每回他来这儿,总是早早会烹茶等着的男子此刻却负手立于窗前,见他来,寒暄一句也无,便问道:“宫里头出事了?”

许凤洲颔首,“一个时辰前,殿下在东宫宴客,圣人却突然而至,不仅当着在场所有臣子的面严厉斥责殿下,还勒令他回东宫闭门思过。”

预料之中的事情,眉目若雪的郎君并未太多的情绪。

许凤洲见他眼里布满红血丝,像是一夜未睡,忍不住问:“又同安乐公主吵架了?”

若是搁在从前,他必定会不予理会,谁知这回却轻轻地“嗯”了一声。

许凤洲想起谢柔嘉的性子,不免替他担忧,“此事恐怕不出一日的功夫就要传到她耳朵里,她到时必定恨极你。”

他道:“我自有打算。”

许凤洲拍拍他的肩膀,“你为她两兄妹,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也有私心。”他喉结微微滚动,“我想要带她去江南重新开始。”

“你要带她去江南?”许凤洲愣住,“她肯?她不是说要同卫九郎去朔方?”

“总会有发法子,”他轻轻摩挲着腕骨处的紫红色檀木手串,缓缓道:“朔方距离长安几千里远,便是我再想,每年也只能去瞧她一次,且每次最多只能待半个月。我今年二十有三,我已经不想再等了,我要留她在我身边,好好哄一哄,天长日久,总得哄得回心转意。”

许凤洲愣住。

他想起每一年的这个月,眼前的男人总要消失一段日子,说是回乡祭祖,不曾想竟跑去朔方去看她。

不过每一回“祭祖”回来,他至少有三个月话少得可怜。

也不知他究竟在朔方瞧见什么。

正走神,又听他道:“我怕我老得太快,她不喜欢。她那个人爱美,就连身边的玩伴一个比一个漂亮。”

许凤洲惊讶,“想不到你竟会在意这些?”

“不能吗?”容色无双的男人转过脸来看他,“在她面前,所有的一切,生,老,病,死,都格外的在意。”

许凤洲反问:“若是她执意不肯呢?她毕竟是公主。若是执意不肯,你也没法子逼着她去。

一向不喜形于色的男人眼底闪过一抹偏执,“那就用骗的。”

这一回,他什么也顾不得了。

许凤洲闻言,想起家中的妻子,向他告辞。

送走许凤洲后,裴季泽立刻坐马车朝公主府去。

两刻钟后,马车在公主府门口停下。

此刻天色已晚,整个公主府亮如白昼。

才下马车,他就听见里头隐隐约约地传来丝竹乐声。

守门的侍卫一见是他,忙上前恭敬向他见了一礼,道:“今日公主在里头宴客,说是谁来了也不见!”

锦书见那守卫面色颇为诡异,惊讶,“宴客,宴请的谁?”

公主府。

水榭。

此刻暮色四合,偌大的水榭内亮如白昼。

酒吃到一半的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一袭月白色圆领袍,生得唇红齿白的美少年,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

已经有了三分醉酒的谢柔嘉抿了一口酒,眼波流转,“我叫大家出来聚聚,就是想要大家认识认识,以后,我会带着他同你们玩。”

坐在左侧的萧承则一脸阴沉地捏碎了酒杯。

被他盯得十分不自在的魏呈想要起身,被谢柔嘉一把握住手。

她柔声道:“你别怕,你是本宫的人,他们是本宫的朋友,你迟早都要见到。”

其他人听她如是说,皆都面面相觑。

沈四郎瞥了一眼眼角都憋红了的萧承则,道:“公主,这莫不是同咱们说笑?”

他们是自幼玩到大的,谁不知她有多喜欢那裴家三郎,怎好端端地养起面首来。

谢柔嘉又抿了一口酒,“我会在这种事情上同大家说笑吗?”

萧承则冷冷问:“既如此,殿下怎不将卫九郎叫来,瞧瞧殿下在府里养了个玩意儿!”

“萧承则,”她不满,“他有名有姓!”

萧承则轻哼一声,起身拂袖离去。

其他人见萧承则走了,待坐了一会儿,皆都起身告辞。

偌大的水榭只剩下谢柔嘉与魏呈。

他苦笑,“姐姐又何必为我这样一个人,同自己的朋友闹得这样不愉快。”

“你是什么样的人?”女子伸手抚摸着他的脸,“你是本宫的人,有本宫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心中十分感动的少年道:“不如我抚琴给姐姐听。”

他奏的是《凤求凰》。

上一回奏的毫无情致的琴音里多了几分缠绵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