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鸢找了个借口将她支开,仔细检查一遍药渣子,暗暗地将那些药材记到心里去,这才回去翻看医书。

那煎药的女使是个心思极细腻的,见状立刻将此事报给锦书听。

锦书听了之后,又急急忙忙去了书房,又将此事禀告给自家主子。

正在写信的裴季泽闻言,执笔的洁白指骨一顿,上好的澄心宣纸上留下一滴墨。

那墨是最上等的徽墨,香彻肌骨,遇湿不化。

裴季泽的视线被那滴墨牢牢地吸住,久久不动。

半晌,他吩咐,“不必理会,装作不知便可。”

锦书闻言,有气无力地应了声“是”。

一出舱门,就撞见锦墨。

锦墨见他面色不大好看,问:“这是怎么了?”

憋了一肚子话的锦书觑了一眼书房,将他拉到甲板上,将方才的事情详说了一编,末了,愤愤不平,“自从南下以来,公子事事顺着公主的心意,将她服侍得妥妥贴贴,她却将公子想得如此龌龊不堪!”

他确实提议公子买一副堕胎药落了公主的胎,毕竟天底下有哪个男人愿意做乌龟。

可公子将他狠狠斥责一顿不说,连安胎药都亲自去煎。

煎药时,他瞧着自家公子对着药罐子发愣,心里快要难受死了。

锦墨一针见血,“公子将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你叫公子给她吃堕胎药,公子不训你训谁!”

锦书轻哼,“便是公主,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锦墨却道:“无论公子如何为公子着想,可瞧着公主眼里,当年拒婚的是公子,后来为权势取亲的也是公子,同表小姐来往的亦是公子,如今逼着她南下的更是公子,她是高高在上的嫡公主,被人这样拿捏,心里焉能不恨。”

锦书一听没了脾气。

嘟哝,“那总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吧。一辈子这样长,这样下去哪是个头。”

锦墨望着波光粼粼的江水叹了一口气,“怕就怕就算公子愿意做这个乌龟同公主过一辈子,公主也未必肯。”

舱房里。

正逗弄儿茶的谢柔嘉一脸惊诧,“真是安胎药?”

许是不下心扯疼儿茶,它从她手低挣出来,自窗子里跳到外头的甲板上。

文鸢颔首,“确实是安胎药不假,奴婢反复查验,还对了医书。里头有几味药都是给公主补身子的。”

谢柔嘉咬着唇不作声。

像是没能抓到裴季泽的把柄,心里落了空的难受。

文鸢忍不住劝,“驸马,并不是那种阴私之人。”

“那倒未必,”将唇都咬出齿痕的少女低垂着眼睫,“总之这几日在饮食上多留意。只要他敢动手脚,我即刻装作小产,看他还有什么脸同我演戏做夫妻。”

她就不相信裴季泽真甘心吞下这个哑巴亏!

文鸢应了声“是”。

谢柔嘉瞥了一眼窗外,“究竟还要几日才能靠岸?”

“应该还要七八日,”文鸢见今日天气好,“不如奴婢扶公主出去走一走?”

快要发霉的谢柔嘉点点头。

文鸢忙拿了件夹袄披在她身上,扶着她出舱房。

才出甲板,谢柔嘉一眼就瞧见坐在栏杆上的白袍男子,儿茶正蹲在他身旁。

此刻已近傍晚,日暮低垂,残阳似血。

平日里总是端着的男人今日却像个少年郎一样,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将两条修长的腿搭在栏杆外。

儿臣蹲坐在他身旁,轻轻晃动着雪白蓬松的尾巴。

一人一猫像是共赏斜阳,背影略显得寂寥。

谢柔嘉呆站片刻,道:“外头风大,还是回去吧。”

她回舱房躺了约半个时辰,裴夫人派人过来询问她晚饭是在房里用,还是出去同大家一块。

谢柔嘉想了想,还是觉得出去同大家一块用。

毕竟只要她一出现,哪怕什么也不说,裴家人都会提醒裴季泽,他即将要做“阿耶”。

果然,她一到饭厅,立刻有人上前嘘寒问暖。

谢柔嘉扶着根本不存在的肚子,一边与大家寒暄,一边若有似无的将视线投向裴季泽。

眉目似雪的男人低垂眼睫坐在窗口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芸娘突然道:“人人都说酸儿辣女,公主嗜酸,这胎一定是个男孩儿。”

“无论男女都好,”谢柔嘉故作娇羞地瞥了一眼裴季泽,“我都喜欢。”

这一幕瞧在其他人眼里,任谁都觉得他夫妻二人情深意浓,恩爱非常。

家中添丁是大喜事,晚饭用得格外热闹。

饭后,裴夫人怕谢柔嘉太累,也不敢留她下来吃茶,嘱咐裴季泽将她扶回去休息。

两人回到舱房后,谢柔嘉累得不行,瘫倒在床上。

裴季泽走到她跟前坐下,问:“可是哪里不适?”

容色苍白的少女抬起漆黑的眼睛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