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上。

洛怀珠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不管怎么说,沈昌终究落入网中,也愿意将自己所作恶事全数交代,终归是件好事情,我们且先看前,勿要顾忌。”

莫要为她一人,坏了谋划已久的事情。

谢景明偷溜出来一阵,已是极限,他需得赶回大理寺狱,将沈昌的招供连夜捋好,明日一早就送到唐匡民案上。

该说的事情说完,云舒看洛怀珠脸色着实疲乏,也不忍心叨扰她,让她赶紧回去歇着,莫要累着。

洛怀珠嘴里好端端应着,一回自由居,马上就进书房去,将各路的消息汇集,把明日的事情提前安排好,让凯风、清和去办。

不说歇着,她能在寅时之前阖眼,已经足矣。

即墨兰看得心疼,嘴里数落着,挽起袖子给她打下手。

阿浮她们几个侍女,赶紧弄消夜的弄消夜,捏骨的捏骨,烧水的烧水。

烛火直到平旦时分过去,才熄灭。

洛怀珠昏睡前,还思索了一遍明日的计划可有错漏之处,根本来不及撕开沈妄川给她的信件看上两眼。

“先……”阿浮端着第二轮消夜过来。

即墨兰转身,竖起手指,示意她噤声,自己起身将身上外衣披到三娘肩膀上,挡住微凉晚风。

他蹑手蹑脚将面朝后院的窗户关上,出到书房,才对阿浮道:“小娘子家家的莫要苦熬,你也去睡吧,这里有我守着。”

外甥女被喊走时,他就有所预感,早早睡上两个时辰,这会儿还不算困顿。

如今看来,他倒是有先见之明。

阿浮摇摇头,将消夜摆在坐榻上,自己搬了杌子坐到书房门前,托着腮帮子等。

只是没等多久,少女的头就一点一点的,几乎要昏睡过去。

即墨兰叹一口气,将勺子放下,顺手捞起坐榻上的毯子,伸手把小娘子朝着地面坠去的脑袋接住,轻轻搁在墙壁上,再盖上毯子。

“一群死脑筋。”

他的感叹,染上几分莫可奈何。

半蹲着将毯子拉好,即墨兰又去将灯火用东西挡了,拦在坐榻方寸大小的地方,自己穿着一件薄衣,继续盯着手中的各路信件,替洛怀珠汇陈起来,让她明早醒来,就能一口气知晓所有重要信息。

烛火安静燃烧,偶尔“哔啵”爆出一朵灯花。

信件沙沙翻阅过,时间从他手下的墨笔上流淌,眨眼便见鱼肚白。

洛怀珠心里藏着事情,睡得并不安定。

短暂的打盹,还让她做了个迷朦的梦境,梦里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有纷飞大雪满天飘,她随着漫天大雪坠落冰窟之中。

失重感将她的心狠狠往下拽。

尔后,便满头是汗惊醒。

手边的笔和垒着的书被她挣扎的动作撞着,砰砰掉落地上。

“阿姊!”

阿浮眼睛还没睁开,就嚷开。

即墨兰将笔一丢,提着衣摆踏进书房:“三娘。”

书房灯灭,只有窗外熹微的光透进来,照亮对方靠窗的小半张低垂的侧脸,勾出一道被圈椅团团裹住的影子。

洛怀珠捂着有些发痛的胸口,抬起苍白的脸问:“什么时辰了?”

微光将她额角汗珠照亮,像一粒粒星。

“卯时了。”

即墨兰看她黑暗也无法掩盖的虚弱神色,心中担忧,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成败就此一际,拦她就是害她。

饶是如此,心里头的想法依然无法抑制翻腾得更加激烈,像虫子一样,顺着咽喉爬上来,想要一吐为快。即墨兰将它压下去,令自己把嘴巴守好,莫要惹对方分心,反过来宽慰他的心。

“卯时。”她重复了一遍,看向透窗的青灰天光,垂眸看着眼皮子底下空白的纸张,“让凯风、清和通知其他人,都进城,可以伸冤了。”

天光即将大亮,就让埋葬在陈旧岁月中,厚厚黄土里的冤情,都见一见天日。

“阿浮,你跑一趟,去轻翰烟华通知张伯,这一期的小报,可以发了,暗网的人也动起来。”

学子的力量,能用就别白放着。

“是。”

三人来不及擦一把脸,转身就跑了出去。

他们脚步重重,直接撞碎清晨带着枝叶残绿的薄雾,拖着一条小尾巴,落入青石板街道上。

冷雾随着敞开的门,一路穿堂入室,攀上书房的门轴,闯入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