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或否。」

「这是辛家亮教你说的?」

「妈,我不教辛家亮离经叛道已经很好。」

「辛家是否想省下这笔费用。」

承欢凝视母亲,只见她是真确紧张,不由得怜悯母亲起来。

这可怜的中年妇女,她的世界只得这间廉租屋一点点大,她的月亮星辰即是子女,丈夫半生令她失望,她全心全意图子女为她扬眉吐气。

承欢自幼活泼聪明,读书又有天份,她一直是母亲简陋天地中的阳光。

承欢温柔地轻轻说:「妈,我们可以在报上刊登启事知会亲友。」

麦太太哭泣,「我终身懊恼自己没有一个像样的婚礼,真没想到这是可怖的命运,竞延续到女儿身上。」

承欢觉得母亲小题大做,把琐事扩大千万倍,完全不成比例,不禁气馁。

麦太太大声说:「那由我麦家请客好了,辛家不必出份子。」

这时麦来添开门进来,「什么事?哭声震天,邻居都在好奇张望。」

承欢摊摊手。

承早自小露台转出来,原来他一直躲在那里,只是不做声,一切听在耳里。

「姐姐说结婚不请客。」

麦来添一听,呀一声,「糟,我已口头上邀请了张老闆。」

承欢原先以为来了救兵,谁知父亲做出这种表示,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

她只得出门去乘风凉。

邻居太太本来聚在麦家门口,见承欢出来,纷纷赔笑让开。

承欢跑到楼下坐在石凳上发獃。

有人给她一杯冰淇淋,一看,是承早。

做姐姐的甚觉安慰,把头靠在弟弟肩膀上。

承早笑,「结婚不容易嗳?」

「你迟早知道。」

「看过你的经历,谁还敢结婚。」

承欢苦笑。

半晌她说:「小时候看荷里活电影,最嚮往女主角一哭,便可奔上一道迴旋楼梯,直到楼上,嘭一声打开豪华卧室门,扑到大床上……我是穷家女,与家有什么争执,只得避到这个公众体憩处来。」

承早说:「我明白。」

承欢笑,「你真明白?」

承早也笑。

母亲处处刁难她,企图在女儿的婚礼上争意气,多年来的委屈欲藉此发泄到她身上。

皆因这次大事过后,永无机会骄矜,这样对儿子,他会一走了之。

承欢垂头。

承早试探地说;「明天还要上班吧?」

一言提醒承欢,只得打道回府。

小小房间,小小的床,一张书桌用了二十年,统统需要回报,华人讲究报恩:受人点滴恩惠,必当涌泉以报。

父母养育之恩,自然非同小可。

的确如此,想到这里,承欢心平气和。

第二天承欢去换戒指。

售货员讶异,「麦小姐,我以为你喜欢方钻。」

承欢说:「家母说它不够闪亮。」

售货员擅于迎合,笑道:「这倒是真的,来,麦小姐,过来看圆钻,不但闪烁,而且显大。」

承欢一心讨好母亲,看到一颗漂亮的,立刻指一指。

店员马上称讚:「麦小姐好眼光。」

承欢并非昨天才出生的人,笑笑问:「什么价钱?」

不先问价,自取其辱。

无论买什么,第一件事是问价,无论卖什么,第一件事也是问价,切记切记。

等于整间公寓的傢具电器及蜜月旅行的开销总和,足够换一辆新日本房车,兼是承欢工作以来全部积蓄。

只要喜欢,戴在指头上也不能说不值得,可是为着取悦母亲,就有点那个了。

「麦小姐,我给你打个最佳折扣,帐单送到辛先生处。」

承欢笑了,辛家亮又不是大老闆,他知道了不怪她虚荣就很好。

「不,我自己来付。」

忽然身后传来一把声音,「岂有此理。」

承欢一乐,转过头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身后正是辛家亮。

他坐下来,取过珠宝用放大镜,细细钻研一番,「不错不错,就是它吧。」掏出支票簿。

承欢有点忸怩,「这不大好吧?」

「将来可以传子传孙。」

「完全失却预算。」

「家父心中一早有数,有笔救急款子存在我处。」

「我们再考虑考虑。」

辛家亮摊摊手,「何用再想。」

立刻大笔一挥,签出支票。

承欢知道辛家亮的脾气,这可能也是他全部积蓄,绝不吝啬。

承欢也不打算再次推辞,忽然之间她也生了母亲般的悲凉心态:这可能也是她一生中最骄矜的一刻,过了这个阶段,还有什么讨价还价的能力。

辛家亮